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省委書記 | 上頁 下頁 | |
一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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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群有點緊張:「他幹嗎要在這兒見你?」馬揚說:「他說他去大山子找我來著。沒找著。現在正往回返哩。」黃群忙說:「有什麼事,明天白天說不行?」馬揚說:「事情可能比較急吧。一會兒他來了,我上他車上說事……」黃群忙說:「讓他上咱車上來說。」馬揚說:「那怎麼可以?有些事,人家不可能當著你們的面說。」馬小揚說:「那您也不上別人的車。我和媽都下車,讓那個叔叔到咱車上來跟您談。」馬揚笑了:「你當個保衛處長倒蠻合適。」這時,張大康的車已經迎面駛到。張大康下車來迎馬揚。兩人握了手,還寒暄了兩句。 張大康走過來拍拍車窗玻璃,又跟黃群打了聲招呼,兩人便一起上了張大康的車。這時,曠野裡陡然起了狂風,飛沙走石撲來,擊打車身,稀裡嘩啦地響。黃群和小揚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那輛車,惟恐車裡有什麼動靜逃脫了她們的「監視」。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對面車裡依然沒有一點動靜發出。馬小揚甚至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回頭去看看媽媽,屏住氣提議:「咱們過去瞧瞧吧?」畢竟是「媽媽」,黃群遲疑了一下後,斷然說道:「別忙。」 一會兒,風更大了。彌漫在原野上的風沙把相距不過十來米的兩輛車撲朔得似隱似現。陣陣沙塵越過車身,升騰到天空,在車燈光的漫射之中,它們仿佛一個個不斷在變幻著身體形狀的「妖魔」,時而瘦高,時而矮胖,時而衣據飛舞,時而伏地盤旋……而久久地,對面車裡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傳出。這時,黃群也沉不住氣了,對馬小揚說:「走。過去瞧瞧。」 她倆剛打開車門,只見馬揚從那車裡走出。黃群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他跟你說啥呢!」馬揚揮揮手,讓她回自己車上再說。一上車,馬揚告訴黃群:「杜光華跟這位大康先生透露了我們要搞大山子工業集團公司的事。他也想參與這件事……」黃群忙說:「那好啊。這傢伙有實力,也有能力,在省內外影響也不小。問題在於,有他參加這個集團董事會,總體力量是強了。但你們這些人能把握得住他嗎?都說他是只『老虎』……你說呢?」 馬揚沒答話。他不是不想跟黃群討論這個問題。此刻,他只是覺得,「張大康」的問題,太複雜,而要說清這一切,的確涉及某種「機密」,再說,風也越來越大了,總不能老把車停在這曠野狂風中,優哉遊哉地討論什麼「張大康」問題。於是,他不置可否地說道:「走吧。走吧。回頭再說。」說著,啟動著了車。 71 張大康回到他住的高檔小區,已是第二天的淩晨了。省城裡的人都說,假如有朝一日有一顆小型原子彈誤投在這個小區上空,一秒鐘後,省城銀行裡的存款一半以上都會變成無主存款。換句話說,在省城,人們「普遍」認為,K省省城幾大銀行裡的錢,一半以上是住在這個小區裡的人存人的。當然,這只是「民間傳說」,並沒有得到任何「官方」的確認。但只要你一走進這小區,看到「怪木異卉」,看到「奇石曲池」,看到每一幢小別墅都獨具風格,猛一抬頭看到某一位小保姆牽著兩條高過她肩頭的非洲猛犬四處散步,再一低頭又看到每一幢別墅的車庫裡駛出的都是「奔馳」 「卡迪拉克」和最新款的「林肯」「寶馬」,同時又看到在每一條林間市道的交叉路口都站著身穿深灰色制服大衣的保安,而且一般都是雙崗,看到國家早就明令禁止、但在這兒幾乎家家都安裝在小花園一角、能收看世界六十多個電視頻道的「小鍋」……你一定會相信,這兒住戶的銀行存款總額,即便沒占到省城幾大銀行存款總數的百分之五十,大概也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九點九九九。 張大康那幢小別墅的編號是「A座ZE號」,簡稱「AZE」,是一幢帶有北歐風情、棕紅色小尖頂的假三層花園別墅。光花園的面積就有一百四五十平米。你說他闊氣。他扁扁嘴告訴你,他有一個在南非商界發展的華裔朋友,在開普敦郊區的住宅,光住房面積就有四千多平米,「別說那花園了,真跟個迷宮似的。而這樣的住宅,他有兩處。你說怎麼跟人家比?」當車快要接近「AZE」的時候,張大康的手機「嘩嘩」地響了兩下。有人往他的手機上發了個短信息。「有急事。我在你二號。」張大康幾乎沒減速,立即掉轉車頭,向小區外駛去。 短信息是修小眉發來的。所謂的「你二號」,是指張大康的「二號住宅」。他還有一個「三號住宅」,是專供朋友們使用的。他自己從來不去。這些在政界、警界或經濟界,或學術界教育界的朋友都帶誰去使用了那個「三號住宅」,怎麼「使用」的,他從不過問。給鑰匙。交鑰匙。拍拍肩膀招招手。坦然地笑一笑。輕輕鬆松走人。每天上午十點都會有鐘點工來收拾小樓裡的「殘局」,兩個小時後,保證還你一個「清淨可人」。門廳大理石端景臺上,每三天換一次鮮花。張大康有一回透露,光每月供這一處的鮮花,就得花費兩三千元。當然,這點開銷對於他,簡直不值一提。小菜一碟。 二號住宅是一幢聯體別墅。檔次自然比「一號」要低一些,又要比「三號」高一些。 他都沒顧得上把車開進車庫,一下車,甩上車門,就急著向低矮的柵欄門跑去。即便這樣,在推開柵欄門的同時,他也沒忘了四下裡張望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在暗中「監視」。而在那拱形的門簷下已經有個穿著黑羊絨大衣的女人在等著他了。她自然就是修小眉。 張大康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殷勤地問:「等多長時間了?你看看,凍著了吧?讓你拿上我這兒的鑰匙,偏不拿……」修小眉一句不答,只待走進門廳,都顧不上脫去大衣,就直逼張大康身前,責問:「……張大康,請你一定如實回答我,我讓你還給那些人的十五萬塊錢,你到底出手了沒有?」張大康顯然還想回避這檔子事,便揣著明白裝糊塗地問:「怎麼了?」修小眉卻不依不饒地追逼:「回答我!」 修小眉如此「亢奮」 「反常」,使張大康不能不心存些疑慮了,便問:「到底怎麼了?」 修小眉完全急紅了臉:「你沒有還給他們,是不是?」雖然院子裡同樣空闊無人,但張大康還是拿起遙控器,一邊合上主採光面上那幅土耳其芒麻布窗簾,一邊勸道:「小眉,冷靜一點……」這時,修小眉幾乎失控,臉色已由紅轉白,眼眶裡幾乎充滿了淚水,叫道:「你沒還,是吧?你為什麼不還?你到底想要把我怎麼樣?毀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怎麼得罪你了?你有什麼權利來這樣對待我……」張大康大喝了一聲:「修小眉!」修小眉漸漸地平靜了一些,但眼淚卻完全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下來。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再來沖我發火?」張大康問。修小眉渾身顫慄著,抽泣不止。 「喝點什麼?法國礦泉水?還是加檸檬的紅茶?不過,這兒只有袋泡的紅茶……」 修小眉依然不語:「…… 「還是喝礦泉水吧。有人找你麻煩了?誰?」 修小眉哺哺地哭訴道:「你幹嗎要毀了我呢……」 「說呀,有人找你談話了?」 修小眉點點頭:「……」 「他們說什麼?」 「瞭解我和大山子礦務局前任幾位領導有過什麼來往……要我詳細說明每一次的時間、地點和內容……」 「你怎麼說?」 「我能說什麼?」 「你什麼都沒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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