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大雪無痕 | 上頁 下頁 | |
二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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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是周密打來的。打完電話,馮祥龍忙把那件剪爛了的貂皮大衣塞回到那個紙包鎖進一旁的保險櫃裡,急急下樓,發動著了自己那輛嶄新的寶馬車向市南開去。街上倒也不堵車,十來分鐘後,寶馬車駛到某一個街角處,在一家裝潢得十分歐化的小咖啡館門前停了下來。周密提出要跟他單獨見面,他便把周密約到這個小咖啡館來了。 咖啡館經理殷勤地把馮祥龍領進早已準備好的特別間裡:「等一會兒喝什麼?洋酒?白酒?葡萄酒?」 馮樣龍一邊脫大衣一邊說道:「不是告訴你了嗎?什麼都不要,只要綠茶。最好的綠茶。如果我跟客人談到7點還沒完,到時候給我們倆一人來一碗大肉面。再來兩頭生蒜,一碟熗山野菜,一碟醬骨頭,一碗嘎牙魚燉豆腐,再切幾片驢肉。 驢肉要新鮮的。「經理為難地:「馮總,您這不是趕著鴨子上架嗎?我這地兒,您要吃西餐還能湊和,這大肉面、熗山野菜什麼的,特別是那驢肉……」馮祥龍擺擺手:「你這兒搞不了,上外頭買去!「經理忙點頭:「行行……我買去。您看,一會兒讓哪位小姐來為你們服務?您定一下吧。「馮祥龍立即瞪了他一眼:「今天別跟我來這個!在我送走客人之前,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沏蔡端菜送毛巾什麼的,你自己幹。」 經理笑道:「今天來的這位是什麼客人,讓您都這麼謹慎?」 馮祥龍從水果盤裡捏起一顆又大又黑的葡萄,扔進嘴裡:「我今天這個客人很重要。你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不管你認識還是不認識,見了,都別給我上外頭亂說去。喂,我可告訴你,熗山野菜裡別給我擱那麼些蕨菜,我不愛吃那玩意兒,滑溜溜的。給我多擱點婆婆丁刺嫩芽就行。」一邊說,一邊看看手錶,趕緊走到店門口,周密自己駕駛著奧迪車已經緩緩駛了過來。馮祥龍忙迎上去,為周密打開車門,笑著問:「您也自己開車?」周密笑笑,不答。進了那個特別間,周密四下打量了一眼,微笑道:「這兒也是你的一個秘密據點?你還有多少個秘密據點?」馮祥龍笑道:「做生意嘛,必須的。」「這兒沒有攝像機鏡頭對著我吧?」周密笑著又問。「沒有,沒有。君子之交,我哪敢這麼對待您呀!」「那可難說。」兩個人哈哈一笑。 這時,經理送來兩碗蓋碗茶。「今天咱們清茶一杯。」馮祥龍把其中的一杯親自端到周密面前。「這可是1500元一斤的龍井茶。」經理小聲地補充道。周密端起蓋碗,稍稍虛開一點碗蓋,湊近鼻尖,嗅了嗅說道:「今年開春時,杭嘉湖一帶下了一場挺大的春雪,當時最好的龍井炒到3000多元一斤。? 經理不無尷尬:「那是……那是……」說著,便退了出去。馮祥龍指著經理的背影笑道:「這老帽兒!」 周密卻放下蓋碗,略略皺了下後頭說道:「幹嗎上這麼昂貴的茶水?」 馮祥龍忙說:「這,您就別再跟我計較了。我要給您上三毛五一兩的高末,您高興?領導同志,快說吧,突然又約我出來,有何吩咐?」 周密正色道:「剛才我在電話裡說了,這一回不談什麼領導被領導。」 馮祥龍忙說:「既然不談什麼領導被領導,那我們換個地方,去輕鬆輕鬆?」 周密皺了皺眉頭道:「你瞧你,又來了。怪不得人家要說你馮祥龍不像個總經理,倒像個殺豬打鐵的。」 馮祥龍笑道:「那又怎麼的?我這個人就是實在嘛。甭管別人怎麼說,我馮祥龍至少還管著一個六七千人的大集團公司哩!他們行嗎?」 周密做了個手勢,打斷馮樣龍的話頭:「祥龍,我倆互相之間都早有耳聞,今天算是頭一次見面。說實話,這頭一面,你給我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你辦事的氣概、效率,你對朋友的耿耿忠誠,都非同一般……」 馮祥龍謙遜地一笑,卻說:「我這個人就信這句話,什麼東西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身邊的人口袋滿了,你自己口袋裡的那點東西才能真正待得住。」」 「……可以跟你這麼說,這些年,很少有這樣的人,在讓我見了頭一面後,還能讓我覺得必須馬上再見他一面的。」 「那我真的是特別榮幸了。」「別插嘴,我們得有一幫子人抱成團兒,鉚上勁兒,把咱們這個市的工作搞出花來。」「從今天開始,您放心大膽地把我算做您這一幫子人中的一個,九天集團和馮祥龍絕對死了心地跟著您幹。」「這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第一句話。第二,跟我做事,你當面跟我吵嘴罵娘都無所謂,但有一條,絕對不能跟我玩兒虛的,更不能有什麼事瞞著我,這我特別受不了。包括什麼偷偷地拿出一件貂皮大衣往面前一擱……這一類小兒科的遊戲……」「貂皮大衣的事,您完全誤會了……」「第三,能在你這兒替我安排個人嗎?」「安排個人?幾個?一個?您說吧。誰?」「一個40來歲的女同志……」 馮祥龍哈哈一笑:「老娘們兒呀?」 「怎麼,不要老娘們兒?」 馮祥龍忙說:「不不不……只要是您要我安排的,80歲的老太太都行。」 「這女同志挺有能力,就是脾氣有點倔,還挺愛逞能,老是看不慣這,看不慣那,咋咋呼呼。她原單位的領導對地挺頭疼。她自個兒呢,跟周圍一些同志的關係鬧得挺但,在那兒待著,也挺不自在,找我好多回……」 「您又不管人事,管那閒事?!這樣的人,該她遭罪。」 「她也是東鋼的,又是樺樹縣老鄉。」 馮祥龍挺了挺胸脯:「好了好了,這事您就甭管了。讓我來收拾她,管保她老實。」 「別收拾人家,人家正經是個副科級幹部哩。」 馮祥龍笑了:「我的媽耶!副科級!行行行,我也給她一個副科級拐棍耍耍,不就得了!」話剛說到這兒,特別間裡的燈突然滅了。馮祥龍沖到門口,大聲嚷道:「怎麼回事?」 經理慌慌地送來一支點著的蠟燭,解釋道:「整個街區都停電了。八百年攤不到一回,偏偏今天讓你們給攤著了。」 馮祥龍拿著蠟燭回到特別間,卻見周密仰靠在沙發圈椅上,咬著牙關極痛苦地呻吟著,嚇了他一大跳。他忙上前攙扶周密:「周副市長,您這是怎麼了?」「沒……沒事……」周密捧著自己的腦袋,強忍著。馮祥龍忙叫喊:「來人!」周密忙掙扎坐起拉住他,制止道:「別嚷!別嚷……別……別嚷……」這一段以來,周密經常這樣,外界環境突然有什麼變化,一點兒不太強的刺激,只要讓他覺得特別意外,就會導怕這樣難以忍受的頭疼和心悸。但不用藥,也不用什麼中醫手法和理療措施,只要稍稍躺一會兒,心境稍稍平和下來,疼痛也就會慢慢消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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