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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黃江北從原先的那本筆記本的塑料封皮裡掏出一片很薄很小金屬片狀的東西:"秘密是不是指這個?開始我不相信筆記本真會是空白的,但在請專家作了反復鑒定後,我相信了。它的確是空白的,聰明而又狡猾的主人利用人們認知上的習慣差,沒用它來記錄東西,卻只用它來藏起一個東西。它藏著的就是這麼一個可愛的小不點兒。專家告訴我,這是一片特殊保險櫃上用的電子磁卡。這類安裝有電腦控制裝置的保險櫃,必須對它輸入兩組密碼,再插入這片磁卡,才能打開。鄭彥章掌握的那些重要東西,沒有記錄在這本筆記本裡,實際上是藏在了那樣一個保險櫃裡。專家還告訴我,這樣的保險櫃,目前,只有在保險公司裡才能找得到,於是我讓檢察院和市紀檢委一起派人馬不停蹄地從省城一路又找回章台,終於在市保險公司的地下保險室裡找到了這個保險櫃,但是負責保險櫃出租業務的同志告訴我,密碼是租櫃人自行擬定的,除了他本人外,沒人再打得開這個保險櫃,而這樣的保險櫃是受法律保護的。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實它的確藏有危害國家安全的東西之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任何組織,用任何藉口,任何方式去撞自打開它。現在我需要你們二位,特別是蘇群同志告訴我,這個保險櫃裡到底藏著什麼東西,開啟它的那兩組密碼又到底是什麼?"

  蘇群說:"我不知道。"

  黃江北說:"是鄭局長讓我來找你的。這一點我的夏助理一定已經跟你談過了。"

  蘇群說:"鄭局長一定搞錯了,他沒跟我說過密碼的事,而且這樣的密碼一般都很長,即使隨口說了,我也記不住。"

  "這密碼是不是也記在這筆記本裡了?"

  "如果您這樣認為,筆記本在您面前,您盡可以尋找。"

  "看來,這本筆記本就一點用處也沒了,是嗎?那我們就廢了它!"說著,他從桌上拿起那本筆記本就向窗前一台新買的碎紙機裡扔去。蘇群頓時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啊……"

  碎紙機瘋狂地旋轉著,筆記本在一點一點地變成碎屑。

  蘇群呆住了,他叫道:"……天哪……全讓你給毀了……沒人再能打得開那個保險櫃……沒有人再能得到那些東西!"

  黃江北立即關掉碎紙機,"請告訴我,鄭局長是怎麼把密碼記在那本筆記本裡的?"

  "現在再來說它,還有什麼用?"

  黃江北往皮轉椅上一靠,拿起桌上沒被粉碎的那一本:"這才是原來的那一本。"

  夏志遠吃驚地:"哦,天哪……黃江北,你真該去耍魔術!"

  蘇群瞪著黃江北,接過本子,不吭聲。

  夏志遠說:"別急。我還有事要問你哩。你向田衛東要了幾十萬港幣,有這麼回子事嗎?"

  "你消息挺快。""請你跟我說實話,剛才田衛東來這兒找你的時候,我和蘇群都見到他那手提包裡的錢了。""我只不過跟田衛東玩了個小招子,替金庫空虛的市教育基金會找了點財源……""給教育基金會的?""啊。不給教育基金會,給誰?我把教育基金會的銀行帳號給了他,讓他把錢劃到那帳號上。誰知這小子挺鬼,派人去查明了這帳號的背景,不願意了。剛才提溜著錢來找我,他在這兒給我打電話那會兒,你們也在吧?我在電話裡勸他,還是把錢交給基金會,這也算替他哥贖罪的表現。怎麼,想查一下電話錄音嗎?看看我是不是這麼對這個田衛東說的?"

  夏志遠松了一口氣,高興得用力捶了黃江北一拳。

  "你要幫我協調各種各樣的關係。鄭彥章、蘇群不瞭解我,還有林中縣的那些教員急於求成,你應該替我告訴他們,這個黃江北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他絕對輕饒不了這幫吃老百姓刮老百姓、爬在老百姓頭上拉屎拉尿、還要代表黨代表國家來教訓老百姓的傢伙。但要給他時間,讓他先把自己的腳跟站穩了,到時候會發力的。你老兄倒好,不僅不做這些事,反而跟我為難……躲著我、繞開我,還煽動某種不良情緒……"

  夏志遠說:"你老說站穩腳跟站穩腳跟,怎麼才算站穩了、怎麼站才能站穩了,你心裡有個明確的打算嗎?"

  黃江北說:"我請你猜。"

  "不猜!首長揭寶吧。"夏志遠蔫蔫地說道。

  黃江北笑笑:"你要不猜,那我也就不說了。"

  夏志遠道:"你不說就算了。"夏志遠果然不作聲了,其實他非常想問,非常想知道黃江北的具體打算。他知道,黃江北一定已經有了一套具體的打算,他這個人不是個只說大話、只放空炮的人。他知道,連著幾個日日夜夜的"磨難"之後,黃江北心裡一定已經折騰出一套新"招術"來了。這是個絕不輕易認輸、不肯輕易講和的人,可以這麼說,夏志遠害怕的正是黃江北身上越來越變得突出的這一點:他越來越看重政治上一朝一夕的得失,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間,顯現出那種越來越濃重的政治色彩……在政治大狂潮的裹挾揉搓之中,許多人都厭煩了,退縮了,他居然還是那樣地津津樂道。

  可怕。夏志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但是,理智地反問一句,難道黃江北錯了?在今天的中國,越來越多的"知書達理"的男女,越來越標榜遠離政治、或鍾情於人倫皈依宗教、或放縱自我沉湎於物欲、或商海浮沉斂財於一握之間、或書舟涉津徜徉於未知界地,以談論社會責任為"淺薄",視所有的政治均為"污濁",難道真是這樣嗎?政治要改善,但真能躲得開它,排除得了它嗎?十二億人的存在,在這個並不算大的星球上,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政治實體啊。

  夏志遠又打了個寒顫。

  "還是讓我來給您老兄透一點風吧。"黃江北笑笑。"現在要做的、能做的太多!我只能這麼跟你說,明年的市人代會,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機會……"

  "市人代會?你還怕你這個市長得不到市人民代表的認可?"

  "當然不能掉以輕心……"

  "嗨,在中國你幾時聽說過,人民代表把上頭圈定的市長候選人選掉的?"

  "幾時?這兩年,不少城市的人代會上,已經不止一次發生過人民代表否決上頭推薦的市長候選人這樣的事情了。"

  "在章台還有誰有那個實力跟你競爭?"

  "我有實力?我有什麼實力?箱子底裡壓著兩張早已發黃的文憑就算是實力?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掉以輕心,就得失街亭,街亭既失,馬謖掉了腦袋,諸葛孔明也落個兵退漢中、官貶三等的下場。一定要趕在這次人代會之前,扎扎實實地做一兩件讓上下都拍手稱道的大事……為上上下下對我的確認做充分的準備,千萬不能讓馬謖拒諫失街亭那樣的錯誤,在我們身上重犯。"

  "所以你才那麼起勁地給梨樹溝的孩子翻修校舍?"

  "不。孩子們的事是應該做,必須做的,如果有誰做這樣的事只是為了要拿它到官場上去做籌碼,那這種動機就太肮髒了。從另一角度看,這件事也小了點,區區一個梨樹溝,還不足以引起我所需要的震動!跟你說吧,我想在萬方身上做點文章。"

  "萬方?這塊骨頭啃起來是不是有點太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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