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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當然,我不是說我父親在章台工作期間、以及他調離後又分管這一片工作以來,每件事都辦得十分妥貼。我也不是百分之百地贊成我爸爸的許多做法。他這人對那些跟過他的、常年在他身邊工作的人,太講情義,總是下不了手,造成了這些人中的一些不良分子,到處打著我爸爸的旗號去幹不正當的事。章台的許多問題,都是這麼釀成的。我對我那位哥哥,也很不感冒,他老兄帶著那麼個洋妞,到處招搖,我看這種活法,不比馬戲團的小丑高明多少。當然,我也不贊成鄭彥章的某些做法……"

  黃江北問:"你認識鄭局長?"

  田衛東說:"章台市的這些老同志,沒有一個不是跟我們家有深交的。"

  黃江北試探道:"關於鄭彥章的失蹤,你有什麼消息嗎?"

  田衛東眉毛一揚:"您不是在懷疑我綁架鄭某人吧?鄭彥章失蹤,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小高走進來,附在黃江北耳朵旁,低聲說了句什麼。

  黃江北對田衛東說了聲:"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立即走了出去。電話是公安局的有關負責同志打來的。他們查了一下,公安系統沒有人去找過鄭彥章的麻煩。黃江北回到那個大起居室來的時候,卻不見了田衛東。小高告訴黃江北,剛才有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把田衛東叫到另一個房間去了,好像出了點什麼事。不一會兒,田衛東也回到大起居室,神色有些緊張地對黃江北說:"鄭彥章出事了……"黃江北一驚:"你怎麼知道的?"田衛東說:"先別說這個了,您現在能抽空跟我一起去瞧瞧嗎?"黃江北忙問:"他怎麼了?"田衛東猶豫了一下:"可能是腦溢血……已經昏迷了……"

  五十九

  出租車開到水上大酒家門前,正在酒家大堂裡主事的單昭兒(夏志遠追求的女友),看到夏志遠往裡走來,忙跑進經理室。這時,門外已經響起了夏志遠的敲門聲和叫聲:"昭兒……"單昭兒開開了門,冷冷地說道:"我很忙,有什麼你快說。"

  夏志遠:"我來找蘇群。"單昭兒說:"你走錯地方了。""昭兒……""你走錯地方了,我不認識什麼蘇群,請你出去。""這件事人命關天……""關天關地,不關我什麼事!"

  夏志遠一下站了起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單昭兒一下提高了聲音:"我為什麼不可以這麼說?"

  "單昭兒!如果你沒得什麼健忘症的話,我想你應該還記得自己幾年前還是一個市委機關的優秀幹部,一個十分虔誠的共產黨員,你應該清楚章台目前的狀況。你應該明白,組織上今天讓我來尋找蘇群,究竟是為了什麼。我想你還不至於為了一點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小事,置章台幾十萬老百姓的大事于腦後。我告訴你,蘇群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哼,告訴你他的下落,就不危險了?"

  "不是告訴我,是告訴組織。"

  "哈哈。組織?當年出賣江姐,把她送進敵人虎口的,還是她的頂頭上司哩!你也別忘了,當時在渣滓洞坐牢的那些共產黨員們,在被槍斃前,千方百計地讓人送出幾條遺言中,有一條就是告誡所有那些還活著的同志,要警惕領導成員腐化,對組織也不要迷信,不要太理想主義了!這還是你在給我們這些小年輕上黨課時講的!"

  夏志遠反駁道:"當領導的有甫志高這樣的人,但畢竟還有許雲峰嘛!"

  單昭兒冷笑道:"您是許雲峰?太偉大了。"

  夏志遠冷笑了一下:"我不是許雲峰。但我還知道做一個人怎麼也得留點良心,不像你……"

  單昭兒急問:"我怎麼了?"

  夏志遠又冷笑了一下:"你怎麼了?仔細瞧瞧吧,整個兒一個醜陋的小富婆,整個兒一個肮髒的闊太太。你以為我愛找你呢?戴著你那些幾千幾萬元的胸針,上那些大款大腕兒面前去扭你的屁股吧。告訴你,沒有你這個單屠夫,夏志遠照樣不吃帶毛豬!"他氣忿地一摔門,大步地走了出去。

  "回來!"單昭兒大聲命令。她帶著夏志遠出門上車走了。

  六十

  田衛東開著自己的那輛天霸車,帶著黃江北一直向郊外駛去,最後停在療養院門前。不一會兒,院長和幾位主任醫師領著黃江北和田衛東匆匆走進急救室。鄭彥章處在深度昏迷之中,五六位大夫和護士正忙著在搶救。

  黃江北問:"是腦溢血?"

  院長說:"典型的腦溢血症狀。"

  黃江北問:"他身上有沒有被人毆打的痕跡?"

  院長說:"我們還沒有做這方面的檢查。"

  黃江北說:"那就查一查,他還有沒有別的內傷……"

  院長說:"是。"

  黃江北說:"不惜一切代價搶救。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任何人來干擾你們的搶救工作,不准任何人隨意挪動鄭局長。有你趙院長在,就得有鄭局長在。丟了鄭局長,我唯你是問!"

  院長說:"是。"

  圓覺寺療養院大門外,夜色濃重,山影幢幢。

  黃江北問田衛東:"你知道蘇群現在在哪兒?"

  田衛東支吾:"不知道……"

  黃江北正色地:"是不是要等再鬧一個腦溢血了,再告訴我?"

  田衛東忙說:"我確實不清楚……"

  黃江北追問:"綁架鄭局長,是誰的主意?"

  田衛東心裡不安,很不安,鄭彥章不是他抓的,但他要去找一下他哥田衛明。他知道除了他哥哥田衛明,現在沒人會這麼幹。衛明性子急,脾氣火暴,吃他的喝他的哥兒們朋友又特別多,這夥子人在一起,總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他們辦不了的事,更沒有他們不能辦的事。前兩年,衛明從萬方"借"了不少的錢,上境外一些地方搞勞務輸出,易貨貿易,合資辦廠……他怕鄭彥章把董秀娟和于也豐的死跟他聯繫起來,早就想找鄭彥章好好地談談。他和他那夥子人,頭腦一發熱,吆五喝六一起哄,絕對能幹出這樣的事來。但萬一鄭彥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怎麼收場?再牽累了老父親,又怎麼得了?想到這裡,田衛東不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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