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貞 湯
二十四、嬌豔的魂兒(一)
莫姑娘的魂兒是在時代學習班上認識嬌豔的魂兒的。大家都傳說嬌豔的魂兒是為了大愛情獻身,死得壯烈,無人能媲美,而且死後仍不忘情,來學習班之前還陪她的情人過了浪漫的晚年,一直陪到他上了天堂。莫姑娘的魂兒對嬌豔的魂兒無比欽佩,一個女人能有這麼大一次愛情乃至生死不渝,真是了不起的女人。莫姑娘生前沒見過繼合,只是死後回人間在繼書開的葬禮上見過一次,沒覺出他有什麼好來,不過是個老頭兒。可現在見到嬌豔的魂兒這麼年輕貌美,也聯想到繼合肯定也有兩下子,不然怎麼能讓這麼美的人死了還惦記著。嬌豔
的魂兒也對莫姑娘的魂兒一見如故,因為發現她也是被斧劈刀砍死的。兩人對自己的死都有共同的傷感,就成了朋友,談多了,嬌豔的魂兒發現世上還有活得比她更虧的,就充滿同情心,儘量滿足莫姑娘的魂兒的要求,細談跟繼合在夢裡幹的事。說到興奮處,莫姑娘的魂兒就夾緊兩腿連呼吸都不勻了,兩個人說完都睡不好覺,恨不能馬上飛到一個男人的夢裡去。學習班裡沒有男魂兒,因為閻王娘娘怕男女混班精力不集中,所以死魂們一到了陰間就男女分界了。誰想到光是女魂兒,也個個找到知己互相搔姿弄首。莫姑娘的魂兒和嬌豔的魂兒,整日勾肩搭背,手挽手形影不離無話不談。
嬌豔的魂兒告訴莫姑娘的魂兒她那一世被斧子砍死之後,一時不想轉世,也沒上天堂,因為不服氣。她說人世荒涼,怕再投不好胎,又費了一生。閻王娘娘也對她說過,要是老轉世投胎又沒學出什麼本事來,那就一輩子一輩子老是受氣的命。她為此一人在冥山裡修過好長時間,要不是因為惦記繼合也早就會來學習班也早可以為投胎作準備了。下輩子她想活得謹慎。她說冥山的修行本來已把她那些沒發出去的情欲給修淡了,怕來世再被斧劈,但後來在時代學習班裡呆了一陣兒,學了新文化,找到了時代感,把她那些情欲又給啟發出來了,渾身是勁兒,再投胎時一定又能好好找個浪漫情人。聽說莫姑娘的魂兒要投胎去了,她也準備投胎,這樣兩人好在一塊兒。沒想到,到閻王娘娘那兒一查她的檔案,還是投胎當個棄嬰!不過閻王娘娘馬上說,時代不同了,這個棄嬰的命特好,剛被拋棄在孤兒院兩個月就被一對有錢夫婦給抱到美國去了。嬌豔問,是不是把我抱到那兒去賣了?閻王娘娘說,你正好趕上美國人領養中國孤兒的新浪潮,養父母愛子如命,你就可勁兒去把上一世沒得著的都找回來。嬌豔的魂兒又問還能不能見到莫姑娘的魂兒?閻王娘娘說怕是見不到了,因為莫姑娘的魂兒是要投到中東去當官兒的。
嬌豔的魂兒與莫姑娘的魂兒要分手了,兩個決定通宵不睡。喝完酒,兩個魂兒躺在一個被窩裡,吃吃笑著對看,時不時摸摸對方的臉,手拉手五指纏繞,試著想像未來。來世沒法想,一個去中東一個去美國,人生地不熟,能說的還是過去那點兒經歷,那兩個男人,那一輩子活得多冤等等。莫姑娘的魂兒說她完全不留戀鬍子來,要不是因為鬍子來把她翻過來從前面幹了一回,她也不會懷孕生下她女兒。現在雖然女兒長大了,也還是牽掛,女兒也是一輩子沒男人的命,怎麼找個好男人睡在一塊兒這麼難。嬌豔的魂兒說已經這麼多年了,跟人老是說起想起繼合,重複的都沒勁了。可莫姑娘的魂兒說她還是愛聽。嬌豔就又從頭講,怎麼遇繼合,怎麼被劈死,怎麼到繼合夢裡去會他,怎麼勸他逃亡,怎麼守他的宅院,怎麼和繼合的新媳婦蓮英交鋒,怎麼與蓮英拜姐妹,最後怎麼和蓮英一塊兒到繼合夢裡三個人一起睡。嬌豔經過學習班後,說話也不論深淺,以前的斯文都沒了:「蓮英一脫下衣服,肌膚雪白閃亮的,弄得我眼花繚亂,不知道是看她好還是看繼合好。照理說我看她不是跟看我自己一樣嗎,可到底她是她。她的乳頭是粉桃色的,兩奶子又大又圓,不像我的小奶子,像小孩兒似的。她長著細腰大屁股蛋兒,那兩條長腿真讓人欽慕。我翻身坐在繼合身上,可忍不住去拉蓮英。蓮英也坐過來了,後來不知道是因為繼合還是因為蓮英,我的頭昏了,就像坐在被打濕的船裡似的,一搖一搖的,從後脊樑骨一直到頭頂都像被抽了筋兒似的酥軟了,直到身子裡像是從下面湧上來了一股大浪,一直湧上頭頂,又湧及四肢,我忍不住大抖大扭,失去了知覺。啊呀。」莫姑娘的魂兒邊聽邊把手放在兩腿之間緊夾著,說:「大浪?!哪怕我的來世也不會有這個福了,閻王娘娘說我的大腦結構裡缺了一塊軟骨,所以在情愛上舉動有限,只能要麼被強姦,或者去當官兒。閻王娘娘說要想修那塊軟骨,還得需要幾世呢。你們後來呢?」「後來沒什麼好講的了。」嬌豔的魂兒不想說了。莫姑娘的魂兒趴下抱著枕頭:「你每次講到這兒都停,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後來你跟繼合住在一起是怎麼回事。人家都傳說你陪繼合渡了晚年直到他死,你一定是過了幾年好日子,天天都坐船,天天都有大浪湧上來。」嬌豔的魂兒仰頭躺下,歎口氣說:「我從來不說那些年,是因為沒什麼可說的,大家都說我那幾年一定是樂得顛三倒四的,其實全不是那麼回事。現在再想起繼合,我心裡也不明白是種什麼感覺。你要是想聽,我就講,可話說在前頭,沒那麼好聽,沒那麼興奮,你要是今兒晚上想深沉一下,我就試著給你講講,你要是想借碴兒尋歡那可是沒門兒了。」
「我又不真是個淫婦,不見得睡在這兒就非得想下流的事。咱們從此要分手了,知道你更多也不枉朋友一場。」莫姑娘的魂兒抱緊枕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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