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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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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著手說:"不不不!老呼,你這是罵我呢。這個,這個,我不能再要了……"呼天成說:"拿著,你一定得拿著,你要不拿,就是看不起呼家堡!" 第二天,呼天成再次派車,把這位"屢戰屢敗"的董教授送走了……" 這時候,呼家堡僅試驗費一項已砸進去二百多萬了。村裡也開始有了輿論。當然沒有一個人敢指責呼天成。人們都說,這姓董的頭髮梳得怪光,是個騙子!十足的騙子!看吧,他再也不會來了……" 在村街裡,竟有人攔住呼天成說:"老呼啊,這人是個騙子,咱可不能再跟他打交道了!"呼天成笑了笑,什麼也不說。 走著,又有人對呼天成說:"老呼,那人是個騙子!他是釣咱呢……" 呼天成看他了一眼,笑了笑說:"咱是魚麼。釣就讓他釣吧。" 等碰到第三個說這話時,呼天成的臉頓時黑下來了。他黑著臉說:"不要再說了。等我死了,你再說這句話!"從此再沒人敢說什麼了。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天,在那個夏天裡,呼天成連續三次召開全村大會,他在會上高聲說:"願當魚的,舉手!" 整個會場上,人群黑壓壓的,卻沒有一個人舉手……" 呼天成說:"沒人願當?沒人當我當。" 說著,他獨自一人把手舉起來。接著又說:"當魚有什麼不好呢?不就是吃點虧麼。" 片刻,呼天成又沉著臉說:"我說老董會回來的。你們信不信?!" 仍是沒一個人吭聲。 呼天成"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再一次高聲說:"信不信?!" 眾人只好說:"信!" 這時,呼天成說:"我知道你們不信。不信也不要緊,允許不信。我再問一遍,信不信?!"到了這時,眾人齊聲吼道:"信!" 就在這一年的夏天裡,呼天成又一次派人前去"慰問"了董教授。這時的董教授仍沒有想出辦法來,他只是又在愁他的孩子了,因為他的小兒子高考落榜了……於是,呼天成一句話,呼家堡又拿出了五萬元,"贊助"了省城的一所重點大學,讓他的兒子成了省重點大學的一名走讀生。於是,秋天的時候,董教授萬般無奈,才又第三次來到了呼家堡。這一次,他是背著被褥來的。他給人說,這一次如果搞不成,我只有死在這裡了。所以,一進村,他就直接進了那個落滿了塵土的試驗室……"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當秋葉飄零的時候,這位董教授終於從試驗室裡走了出來。他站在那裡,很久很久,才睜開雙眼,看了看高高藍藍的天空。接著,他扶了扶眼鏡,吐一口氣,默默說:"成了。我搞成了。我終於搞成了!" 那天中午董教授異常興奮,他又多喝一些酒,在宴席上,他的頭又昂起來了,一時手舞足蹈,臉也喝得紅騰騰,話也特別多。後來,借著酒力,他說:"老呼哇,這個項目我總算給你搞成了。也算是對得起呼家堡了。這樣行不行,現在好多地方不是都在試行股份制麼,股份制你懂吧?……哦,哦。這個,這個嘛,我希望能跟呼家堡長期合作。我還有項目,我要跟呼家堡長期合作!你看,我把這個項目作為技術股怎麼樣?" 呼天成笑著說:"吃菜,吃菜。" 董教授十分激動地說:"這個嘛,我知道呼家堡待我不薄。可這個,技術也是一種資本嘛,也是可以投資的嘛。" 呼天成笑了,他笑著說:"可以考慮。你拿個方案吧。" 於是,就在當天晚上,董教授就離開了那個試驗室,他被請到呼家堡的高級客房裡去住了。那是一個十分豪華的套間,人們介紹說,這套房是省裡領導來了,才讓住的。並說,呼伯說了,讓他好好休息休息。董教授四下裡看了看,很得意地說:"蠻好,蠻好。" 夜裡,董教授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躺在那張席夢思軟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在夢裡,他甚至夢見他的"股份"已變成了花花綠綠的票子……" 第二天早上,當董教授吃過早飯,興沖沖地找呼天成談技術入股的時候,卻有人告訴他說,呼天成不在家,去縣裡開會了。 然而,就在同一時刻,在那個茅屋裡,呼天成卻對根寶說:"對這個人,呼家堡已做到了仁至義盡。可他這個人貪得無厭!根寶,你記住,我再也不會見他了。" 董教授在那個高級房間裡傻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才想起去拿他的記錄本。當他匆匆趕到試驗室,去找他的記錄本時,卻發現那個試驗室已經搬空了,屋子裡什麼也沒有了。那些數據,還有那兩個由他培養的學生也不見了。他愣愣地站在那裡,覺得好像不是這個地方,又四處去尋,可他再也找不到他的試驗室了……當他又回頭去找呼天成時,根寶告訴他,呼天成到北京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你還是先回去吧。董教授不走,他就賴在那個高級房間裡,整整等了十天,可呼天成卻仍沒有"回來"。最後,他很無奈地背著被褥走了。 走時,沒有一個人送他。 後來,董教授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我怎麼會敗在一個農民手裡呢?· 五、洗手會 1986年是呼家堡最紅火的一年。在那一年裡,"呼家面"的年產值首次超過一個億。也就在那一年裡,呼天成為呼家堡人定了工資。工資是一樣的,上至呼天成,下至在放羊的老漢,每人250元。呼天成說,人家說咱呼家堡人是"二百五",咱就250! 在會上,那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人反對。然而,有一個人卻忽地站起來了。可他什麼也沒說,就又怏怏地坐下了。 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吸天成再沒露過面。 夜裡,有人見呼天成不停在小樹林裡踱步……是呀,有一個人的目光讓他感到不安了。那目光裡飄出來了一種不祥的氣味。過了幾天後,呼天成有意無意地對根寶說:"天太幹,該下點雨了。" 聽了這話後,根寶一句話都沒說,他知道,呼伯這話是有所指的。 果然,在那年的臘月二十三,灶王爺上天的日子,麵粉廠主管供銷的廠長王炳燦被呼天成叫去了。當他走進茅屋的時候,屋子裡已坐滿了人。這些人都是村裡的幹部。呼天成看了他一眼,說:"炳燦,你回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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