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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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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國慶一下子木了。他站在那裡,像被釘住了似的。他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話太打人,太傷他的自尊心了。 然而,謝麗娟卻默默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牽住了他的一隻手,拉著他往房間裡走去。這時候,呼國慶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一直到進了臥室後,謝麗娟才鬆開了他的手,爾後她毅然地甩掉了披在身上的浴巾,把那雪白的胴體放倒在那張大床上,還故意地躺出了一個"大"字來。爾後,她說:"在深圳,我有很多淪落的機會……我沒有淪落。我把這個機會留給了你。來吧,呼書記。" 呼國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十分吃驚地望著她,嘴裡喃喃地說:"你,變了。" 謝麗娟閉上眼睛,默默地說:"我變了麼?我很不要臉是不是?一個人,一旦沒有了尊嚴,還有臉麼?你還等什麼?" 呼國慶站在那兒,說實話,他心裡是很想的,可他又撕不開這個臉皮。一時,那場面就顯得十分尷尬。終於,他撓了撓頭,跨前一步,默默地坐在了床邊上。片刻,他試探著伸出手來,一點點地向前探去,終於握住了謝麗娟的一隻手……當兩隻手握在一起的時候,一隻手很熱,一隻手卻很冷。手與手之間很陌生,沒有語言,那只是肉與肉的接觸,帶著些許簌然和驚怵。爾後,呼國慶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小謝的那只手,他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撫摸著,慢慢地,那手上就有話了。手上的話是通過指頭肚兒上的紋路表示出來的。那紋路在摩挲中在慢慢貼近,在一次次的貼近中,那光滑,那圓潤,那漸升的溫熱,一步步轉換成了一種語言,那語言是在相互的體味中顯現的,一隻手說,我恨你。另一隻手說,我知道。一隻手說,你知道什麼?另一隻手說,我什麼都知道。是我對不住你。一隻手說,現在你是嫖客了。另一隻手說,你罵吧。有時候,我也覺得我活得不像個人……爾後,兩隻手都沉默了,手與手在沉默中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活泛,一點一點地響應。接著,呼國慶抓起謝麗娟的那只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在這一刻,呼國慶竟然掉淚了,有兩行鹹鹹的淚水從他眼裡流了下來,滴在了謝麗娟的手上,一滴,兩滴,終於,淚水化開了心上的堅冰……謝麗娟慢慢地睜開眼睛,望著他,久久之後,她說:"想我麼?"呼國慶垂下淚眼,默默地點了一下頭。謝麗娟又說:"想我的身體?"呼國慶遲疑了一下,就老老實實地說:"也想。" 後來,謝麗娟慢慢地坐起身來,猛地抱住了呼國慶,喃喃地說:"想死你了……" 此後的三天,是金屋藏嬌的三天,也是如膠似漆的三天。在這三天裡,呼國慶是一陣清楚一陣糊塗,清楚的時候,他覺得他像是一個"偷兒",他是在"火中取栗",惶惶不安的程度像是到了世界的末日!於是,與小謝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貴的,都成了他的最後一刻。他摸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膚,吻遍了她的每一絲烏髮,他與她緊緊地粘合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衝擊那隱在草叢中的湖泊。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心都在貪婪地咀嚼這難得的愛情之果。他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走向深淵,就像是在萬丈深淵裡探險一樣,他是在顫慄中歡樂,在歡樂中顫慄,那精神上的顫慄使他更加倍地瘋狂和野蠻!那就像是他自己在破壞自己,在玩一種走向墮落的遊戲。可他心裡始終藏著一種不安,他說不清這不安到底是什麼,可他就是不安!當他糊塗的時候,他又清醒地說著一些傻話。他說,你真白呀,你怎麼這麼白哪?他說,你的嘴,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嘴,你的嘴就像是水蜜桃,就像是花芯做成的肉肉,就像是那個那個那個……鮮豔欲滴鮮嫩可口的那個,吃了還想吃。他說,我睡了,我就這樣睡了,我就睡在你的身體裡邊,我真睡了……謝麗娟卻始終都是清醒的。包括兩人在最瘋狂的那一刻,她也是清醒的。她心裡自始至終都存著這樣的一個念頭,她要征服這個男人。在經過深圳那長達兩年半的漂泊之後,她成熟了。她覺得她應該緊緊地抓住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她最終的依靠,是她的碼頭,是她的棲息地。她的最大的變化是她的內心,女人的狡猾是藏在心底的。女人一旦拿定了主意,是最能做到義無反顧的。可女人又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女人所有的主意都是由愛和恨做襯底的。她是愛呼國慶的,她愛得如癡如醉,愛得發瘋。然而愛情一旦進入工程的時候,她的愛裡就注入了更多的冷靜,更多的算計。她是在失敗之後,又重新鼓足勇氣,前來參加戰鬥的。在她眼裡,這次重新見面,將是一場戰爭!她是高舉著愛的旗幟來戰鬥來了。於是,她的戰鬥姿態是分層次的。她是一邊拒絕一邊接納,一邊辣辣地反抗一邊柔柔地吸引,一邊如火如荼一邊冰雪交加。她一時說,我得走了,我必須得走。一時又說,我真想死在你的懷裡,你讓我死吧!有時候,她會給他扣上一個個扣子,把他從懷裡推開;有時候,她又主動地去給他解開一個個扣子,像蛇一樣纏在他的懷裡。用愛做鋪墊的表演是一種最真實的表演。在一次次的表演過程中,她從深圳帶來的一瓶法國香水起了很大的作用……那是沒明沒夜的三天哪! 白天裡,兩人也緊緊地偎在一起,幾乎沒有下過床。說的都是一些車軲轆話。小謝擰著身子說:"我餓,我餓了。" 呼國慶說:"你想吃什麼?我讓他們做。" 小謝說:"我想吃你,就吃你。" 他說:"你不是愛吃西餐麼??她說:"你流氓。" 他說:"我怎麼知道我流氓?" 她說:"你壞。" 他說:"還是吃中餐吧。在平原上,有一道菜,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她說:"你這裡還有什麼好菜?" 他說:"這道菜的名字叫'小鳥窩窩兒'。" 她擂著他說:"你壞死了。你壞死了。" 他說:"哈,你吃過?你一定吃過……" 爾後,兩人就又滾在一起了……"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兩人也偶爾到水庫邊上坐一坐。當兩人來到水庫邊上的時候,謝麗娟終於說了她心裡隱藏已久的話。她綿綿地說:"國慶,你告訴我,你想不想有一個小屋?"呼國慶怔了一下,說:"屋?" 她望著他:"一個屋外的'屋'。" 呼國慶心裡一燙。他從來沒敢想過,他的屋外還可以有一個小"屋"?他擁有一個屋外的"屋"?那是一個秘密,一個人可以長久地擁有一個秘密,那是多麼愜意的事情啊。而且,這是一種暗示,一種默許,一種讓人心領神會的"解放"。也可以說是謝麗娟對他的寬大和特赦,那就是說……他呼國慶可以有兩個"家"了。那不是太那個了麼?! 她說:"我要你說實話,想,還是不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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