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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於是,江雪說:「好吧,我聽你的。」可是,話雖說了,她還是不甘心。

  而後,一連三天,江雪都像是在「船」上度過的。她都快要暈死了!每到半上午的時候,老吳一準會跑來叫她,說:「江經理,跟我走。」接著,一領就把她領到豪華酒店裡去了。而後就是跟那些從山南海北來的供應商喝酒……開初,她說她不會喝。可老吳說:「小江(一到酒桌上,他就叫她小江),有句話你知道嗎?喝酒看工作,這是工作。咱就是幹這的,你說你不喝行嗎?」再加上供應商一勸再勸,她只有喝了……可每次喝酒回來,她就像死過去一樣的難受!後來,還是老吳的一個眼神讓她產生了警覺。一次,酒至半酣的時候,朦朦朧朧中,她見老吳正在給那些供應商遞眼色?!於是,她一下子明白了,這是老吳在故意整她!也就是這一次,她學會了吐酒,她跑到衛生間裡,把手伸進喉嚨,硬是掏著、嘔著把酒吐了出來……也就是這一次,她是自己偷偷溜走的。

  第四天,無論老吳說什麼,她再也不去了。

  她說:「老吳,你去吧,進貨的事,就委託你了。」老吳就說:「那好,我豁出來了。你好好休息。」

  後來的時間,江雪就開始單獨行動了。她重新回到會展中心,跟一個一個展臺的廠家接觸……夜裡,當她弄清供應商的住址後,還專門跑去,跟那些供應商見面,一個個向他們求教。

  在短短四天時間裡,她接觸了幾百家供應商。就是這四天,她甚至覺得比她上四年大學的收穫都大!終於,在會展快要結束的時候,她捉住了老吳的狐狸尾巴!那是黃昏時分,她獨自一人從會展中心走出來,卻被一個南方小個子攔住了。小個子說:「小姐,你是金色陽光的吧?」她說:「是啊,你怎麼知道?」小個子說:「我是成都糖業煙酒公司的,我姓蔡。你叫我小蔡好了。我們住在花地酒店,我見過你的。」而後,他說:「我跟你反映個問題。格老子的,你們那個姓吳的,太不地道了!」江雪問:「老吳,咋不地道了?」小蔡氣憤地說:「他本來答應從我們那兒進酒的,後來,他受了廠家的賄,四萬!就把合同取消了!」江雪說:「你說他受賄,有證據嗎?」小蔡說:「當然有證據。格老子的!」江雪說:「我是經理,你只要有證據,我會處理的。」

  小蔡說:「狗日的,我原也答應要給他回扣的,我正在請示……可他突然就變卦了。那天,就在花地,他從三樓下來,夾著一個大信封,鼓鼓囊囊的。他酒喝多了,沒看見我,搖搖晃晃地走了。

  第二天,口氣就變了。我知道是哪家,我有一表妹,在那家酒廠當出納,我專門打電話過去,是她告訴我的,四萬!不信,你去看看,他房間裡肯定有個大信封,上邊有字的……」

  當天晚上,江雪回到住地,立刻就去了老吳的房間。老吳不在,她讓服務員開了門,進屋後,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桌上的那個空了的大信封……她在屋裡站了一會兒,就走出來了。

  然後,她就一直站在樓梯口等老吳。一直等到十一點的時候,老吳哼著小曲回來了。他搖搖地走上樓梯,見江雪在樓梯口站著,就詫異地問:「江江江,小江,你站這兒幹什麼?」江雪很嚴肅地說:「老吳,有句話,我要告訴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好好想想!」說完,扭頭就走。老吳像是挨了一悶棍似的,頭上一下子冒汗了。他踉踉蹌蹌地追著江雪說:「你你你,我我我……你什麼意思?!」江雪說:「想吧,自己想!」而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當夜,江雪給任秋風掛了長途電話。江雪說:「任總,我給你彙報個事。這事很嚴重:老吳受賄,證據確鑿。我打算讓他先回去,聽候處理……」在電話裡,任秋風沉默了片刻,說:「多少?」江雪說:「查證的,是四萬。」而後,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江雪急了,對著話筒說:「任總,這可是千真萬確呀!老吳他故易刁難我,就是要……」可是,卻聽電話裡說:「你回來吧,你被撤職了!」

  江雪一下子愣住了。她手拿著話筒,腦海裡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她問:「為什麼?」電話裡,任秋風冷冷地說:「沒有為什麼,你回來!」而後,他又說:「——你讓老吳聽電話。」

  江雪放下話筒,木然地走出去,敲了隔壁老吳的門。老吳開門後,有點語無倫次地說:「江經理,你聽我說,你可不能聽那些嚼舌頭的……我,我可什麼也沒幹。」可是,江雪瞟了一眼桌子,那個信封已經不見了。她只默默地說:「任總的電話,讓你接。」

  老吳臉色一下子變了,他跟著江雪走進她的房間,像是有些燙手似的,遲遲疑疑地拿起電話,頭上冒出了一豆兒一豆兒的汗珠。他結結巴巴地說:「任、任總,我我我……」可是,只聽電話裡說:「老吳,你不要說了,上海的情況我都知道了。

  江雪沒有經驗,不太稱職。這樣,我讓她回來。

  那邊的事,就全權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辦好!」立時,老吳的腰一下子直起來了,他對著話筒說:「任總,你放心,你放心好了。我就是肝腦塗地,也要辦好!噢,一定一定……」

  當老吳放下電話時,再看江雪,那神情就不一樣了。這時候,他又一口一個「江經理」了。他說:「江經理,雖然任總說了,你也別慌著走。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在這兒好好玩幾天,來一趟不容易,去外灘、南京路、淮海路、城隍廟……好好看看。錢的事,你不用考慮,我讓那些朋友給報了,這都是些小錢,我絕不會讓你犯錯誤。」

  江雪一聲不吭,就在屋裡默默地收拾東西……老吳說:「你看,你看,江經理,你慌什麼?這就走啊?你也太……」

  江雪就那麼一聲不吭地收拾好東西,拉上箱子,出門去了。她是哭著走的,一路上淚流滿面!一直到坐上火車的時候,她還在流淚。

  三

  六月初,當商場的裝修接近尾聲時,任秋風帶著上官雲霓去了一趟北京。

  這次進京,本來是公關部的事,由於分管禮儀培訓的陶小桃一時走不開,任秋風就帶著上官雲霓去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上官在中央電視臺有一位親戚的緣故。

  上官家在北京有近親,那也是上官祖輩血脈中的一支。平時,上官家族之間的來往並不多,上官雲霓是為了獲得這次跟任秋風單獨出行的機會,才破例跟一個姑姑打了電話。童年裡,上官雲霓第一次去北京,就住在這位姑姑家裡。姑姑家全是男孩,因此對她格外地疼愛。現在,這位姑姑的兒子,就在中央電視臺的一個部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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