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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對於領導班子的配備,由史天雄副董事長和金月蘭副董事長全權負責。我提議由他們兩個人擔任『都得利』的副董事長。惟一的變化,是『都得利』從此多了一位財務總監。這個職務,由我的未婚妻梅紅雨擔任。在我和她結婚之前,她擁有『都得利』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擁有百分之四十一。結婚後,按法律規定,我和她共同擁有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的施政演說,到此為止。」

  沒有掌聲,沒有笑臉,有的只是沉默。梅紅雨萬萬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尷尬的場面,剛開口說了幾句客氣話,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齊懷仲一看形勢不對,忙說道:「陸總,十點半還要見日本客人,你看……」

  陸承偉知道該見好就收,站起來笑道:「我可是把心都掏出來給你們看了。突然間控股公司換了人,感上是難以接受,我能理解。按照市場經濟的遊戲規則,你們至少應該鼓掌表示一下歡迎之意。你們沒表示,我也不怪你們。誰讓我們還處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呢?現在,『都得利』的前程,一馬平川,我希望大家能團結一心,創造『都得利』新的輝煌。作為董事長,我的願望是一個都不能少。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就看諸位肯不肯捧場了。」看見一屋人仍在悶坐著,忍不住有些動氣了,忍了又忍,又說道:「當然,我也沒忘記中國還有一句古話:道不同,不相與謀。如果哪位股東,經過深思熟慮,想退出『都得利』,我也不會阻攔。」

  陸承偉、梅紅雨和齊懷仲走了。

  金月蘭慢慢地恢復了思維,眼睛裡盛滿了淚光。這個戲劇性的變化,把她的心真的擊碎了。陰謀詭計、爾虞我詐、巧取豪奪、大魚吃小魚,這些描繪資本家之間相互傾軋的詞匯,一股腦兒地湧了出來。她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們都聽見了沒有?他,他已經以『都得利』的主人自居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跟李長柱談的?為什麼是陸承偉?你們怎麼不說話?」楊世光無奈地雙手一攤,搖搖頭,「談判都很正常。這個結果,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李長柱這個王八蛋,把我們賣了。是啊,為什麼會是陸承偉?為什麼不會是陸承偉?我們需要錢,陸承偉有錢,就這麼簡單……」

  金月蘭憤怒地盯了楊世光一眼,「你這是什麼態度!這能是一個簡單的事?我們不能像羔羊一樣,沉默著任人宰割。我們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楊世光緊接道:「不接受這個結果,我們又能怎麼樣?陸承偉現在是『都得利』的董事長!他現在已經成了『都得利』的法人。他完全依照法律,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我說的都是事實!」金月蘭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胡說!我們才是『都得利』的主人!」楊世光又接道:「金總,除非我們再次擁有控股權。『都得利』的當家人,已經是陸承偉了。這是我們必須……」江榕也惱了,大聲申斥道:「你吵什麼吵!你讓金總把話說完行不行?」

  金月蘭再也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痛心疾地說:「我爺爺是個資本家,我父親是個革命者,我……我真的不想再當資本家!這太痛苦了!我更不願意當一個陸承偉這種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大資本家陣營裡的小吸血鬼!這完全違背了我當初辦『都得利』的初衷。陸承偉是個什麼人,你們不清楚嗎?把『都得利』逼上絕路的,不正是他嗎?這是不能容忍的!你們怎麼不說話?你們到底是什麼態度?」三個「都得利」的元老表態了:無條件支持金月蘭。金月蘭說:「好!世光、江榕,還有你們,到底是什麼態度?你們……」

  「月蘭!」史天雄吼了一聲,「你冷靜點行不行!我們都站在你一邊,你又能做什麼?」金月蘭一甩頭,「我決不和陸承偉這樣的人合作!決不!」史天雄大聲說:「這不是合作不合作的問題!現在,陸承偉已經合法地擁有了『都得利』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們無法攆走陸承偉。不跟他合作,我們只有離開『都得利』。這樣做,我們這幾年辛辛苦苦創下的品牌,就徹底歸陸承偉所有了。再說,你我要退出『都得利』,我們又能帶走什麼?我們什麼都帶不走。」金月蘭沒想到史天雄會說出這樣的話,眼淚一股股地流著,喃喃道:「史天雄,想不到你也投降了。你們怎麼能這樣!一點是非觀念都沒有!陸承偉的錢是怎麼賺的,你最清楚!你怎麼能和這種人合作?惹不起他,我還躲不起嗎?攆不走他,我走!」

  史天雄把茶杯用力一頓,「月蘭!不能感用事!我也沒有想到陸承偉最終又達到了目的。看到他來當『都得利』的董事長,我也接受不了。他給『都得利』帶來這麼多的災難,至今他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說過!太過分了。不管陸承偉是以什麼方式積累的資本,至少,他掙的錢,都來自合法渠道。我們必須承認,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也可以說是個成功的資本家。我們也必須承認,他控股『都得利』,是有長期合作願望的。單就合作論合作,我們並沒有吃虧。他是一個資本家,投資是要求回報的……」金月蘭大笑起來,「夠了!你是不是想說,『都得利』的經營模式,能讓陸承偉這樣的投資天才看上,是我們的榮幸?你是不是想說,不管陸承偉的人品怎麼樣,我們都必須接受他這個董事長?」

  史天雄點點頭,艱難地說:「是這樣!」

  金月蘭擦擦眼淚,冷笑道:「我今天才算長了見識。好吧,你們跟著陸承偉幹吧。請你轉告你的董事長,就說金月蘭不侍候了。」說著,昂著頭出了會議室。

  三個「都得利」的元老,罵罵咧咧地跟了出去。

  這個結果,更讓史天雄料之不及。「都得利」的事業,必須繼續下去!他把跑到門外的江榕和楊世光喊進來,說道:「我們不能自己亂了陣腳!『都得利』是我們用心血和汗水,精心打造出來的,我們不能放棄。資金問題已經解決了,『都得利』已經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這就是勝利。暫時由我代理總經理。你們每個人,都要堅守崗位。」

  安排完公司的工作,史天雄去找金月蘭談了一次。金月蘭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說道:「我也有我的做人的最基本的原則。這個基本原則,不能改變。你不要再勸我了,我永遠也無法和陸承偉這樣的人合作。他怎麼能不受到懲罰呢?為了維護這個原則,我可以拋卻一切,甚至包括我的生命。」

  史天雄意識到不能再勸了。並充分理解和尊重金月蘭的選擇。再說,陸承偉到底是不是真心投資「都得利」,還需要看一看才能判斷。

  陸承偉沒有想到染上毒癮的顧雙鳳會成為自己解不開的一個心病。控股「都得利」後,齊懷仲就把全部精力用在尋找顧雙鳳上了。找了近一個月,還是沒有顧雙鳳的音訊,這讓陸承偉感到意外。和梅紅雨一起去陸川參加復興路竣工典禮,陸承偉大醉一場,恰好又遇上倒春寒,回到西平,他就病倒了。住了幾天醫院,陸承偉回到錦繡中華園家裡靜養。看到病中的陸承偉也是那樣孤獨無助,梅紅雨心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憐惜之。

  這天下午,梅紅雨給梅豐打了電話,說有要緊事找梅豐商量。

  梅豐趕到牌坊巷,看到梅紅雨正坐在堂屋門口,望著灰濛濛的天呆,笑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梅紅雨淡淡一笑,說道:「小姨,你說,我是不是變得有點冷酷無了?」梅豐道:「這麼說,需要證據。」梅紅雨道:「其實,他是一個很靠得住的男人。這倒不是因為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他對我,簡直是無可挑剔了。我對他呢?一個這麼強大的男人,得病的時候,也挺可憐的。老齊出差去了,晚上的時候,我感到他特別的孤獨。每天晚上,都是他勸我早點回來,可是,一旦我離開的時候,我就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他的無望和孤獨。看得出來,他希望我能夠多陪陪他……其實,他的病一點也不嚴重,可我感到他害怕第二天早上就醒不過來了。我明明知道這些,每次我都是毅然決然地走了,我的心腸確實變硬了。」梅豐笑了起來,「紅雨,你已經愛上他了,只是你還不大相信。承偉對你真夠不錯了,你是應該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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