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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金月蘭作起來,指著刁明生的鼻子罵道:「算我們都瞎了眼!你滾吧!滾!」

  刁明生沒有走,眼淚又流了出來,猛地把頭抬起來,「你們罵得好!你們以為我怕死呀?問題是,我想站出來幫你們,我也幫不了哇!要是我手裡捏著他們的把柄,他們會讓我回到西平?我說我把磁盤交給姓齊的看了半小時,後來就出了這麼多事,誰信?我說陸震天的兒子請我吃過海鮮,每月付給我兩千元,給我錢讓我到外地散心,有人信嗎?我是什麼人?人家是什麼人?等我回到西平,一切都變回原來的樣子了,跟做夢一樣。我不是沒想過幫你們挽回點損失。我想來想去,我做不到。」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呼機:「這是他們給我配的聯繫工具,到現在,我連個號碼都不知道呀。我要是有一個證據,我早就來找你們了。姓陸的只是說他們家希望史先生能回北京跟他姐複婚,還說幫我……我對不起你們呀。我刁明生再惡,總不會坑自己的親生女兒吧。『都得利』要真是破產了,晶晶指望什麼讀大學?現在說這些都晚了……」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史天雄和金月蘭磕了三個響頭,「你們送我去公安局吧。只要能幫助你們,我什麼都肯做……」

  史天雄感到震驚,他沒想到陸承偉會這麼處心積慮地對付他。確實,刁明生去公安局投了案,也於事無補了。這麼做,惟一的好處,是能讓梅紅雨對陸承偉產生懷疑。還有這個必要嗎?這麼做,或許會引起陸承偉更加瘋狂的報復,史天雄艱難地說:「刁先生,你起來吧。」

  刁明生站了起來,「史先生,你們要小心。我已經是這樣了,無所謂了,你們……」

  史天雄道:「謝謝你讓我們知道了真相。你走吧。」

  刁明生遲疑了一會兒,走了。

  金月蘭焦急地問:「真的就沒辦法了?」

  史天雄順手拿起剛買的一張《西平商報》,一眼就看到了承偉實業出資兩百萬元設立基金,資助貧困大學生讀書的消息。梅紅雨作為承偉實業的總裁助理,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史天雄把報紙揉成一團,咬著牙說:「陸承偉這個瘋子!陸承偉這個瘋子!」

  梅紅雨到承偉實業上任後,梅蘭才算徹底松了一口氣。可是,沒過幾天,她就現女兒的脾氣也變大了。從鄰居那裡得知,每天接送女兒的黑色轎車叫什麼凱迪拉克,值一百多萬,梅蘭有點擔心起來。一天下午,梅紅雨下班後,要去一家超市買衛生巾,也用手機打電話叫車來接她,梅蘭看不過了,提醒道:「紅雨,從家裡到互惠超市,只有幾步路,你騎車子去買,不行嗎?車來車往,花的不都是錢?走到今天,不容易,凡事要小心。」梅紅雨冷笑道:「他說這輛車是我的專車,又不是我要的,怕什麼。如今,他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下一步,我就是他的未婚妻了,騎自行車滿大街亂竄,億萬富翁的面子往哪裡放?陸承偉說了,這輛車你也可以隨便用。我看,你用錢的觀念,也該改一改了。」

  見女兒說得理直氣壯,梅蘭也無話可說了。可又分明覺得這不像自己女兒做的事、說的話,心裡的憂慮無形中又增加了幾分。

  過了兩天,家裡又安上了電話。梅蘭越想越覺得不放心,就把女兒的變化打電話告訴了梅豐。梅豐聽了,也覺得這麼做有些不妥,馬上專程過來勸梅紅雨。梅紅雨還是沒聽進去,說道:「關係該怎麼處,讓我自己拿主意吧。命就是這個命,怎麼躲也躲不過。山不轉水轉,水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可我轉來轉去,還是轉不出他的手掌心。現在,他是對我很好,可你們誰能保證他會一輩子對我好?我就是嫁給了他,能跟他過幾年,說得清楚嗎?我現在不好好享受享受,將來等他甩了我,後悔就來不及了。」梅豐搖著頭說:「我知道你還有點不甘心,對陸承偉也沒什麼感。可這感不都是慢慢建立、培養起來的?這個陸承偉,對你是好。人是感動物,講究以心換心。他給你配豪華專車,那是他的心。再有錢的人,也不願意養個花錢簍子、衣裳架子。並不是所有的有錢人,都是花花公子。和妻子白頭偕老的億萬富翁,世上多的是。你這種不合作的心態,很不好。」

  梅紅雨固執地說:「我想好了,我不能一下子都把感投入進去。我還要看看,看一步,說一步,走一步。他在美國待那麼多年,說不定結婚前會搞個婚前公證。要是那樣的話,我不就成他家擺的高級花瓶了嗎?我又不是個傻子,他要真心待我好,我能看出來。」梅豐仍不放棄,說道:「他對你夠真心了。這一個多星期,他搭台讓你演了多少次主角?他要是把你當花瓶看,能想到這些嗎?」梅紅雨聽煩了,說:「所以,我才說願意做他的未婚妻。這件事我心裡有數,以後我注意就是了。」

  陸承偉知道梅紅雨是一匹性子剛烈的小母馬,不容易馴服。梅紅雨突然間對他聽計從,是很反常的。他知道要征服梅紅雨的心,還需要走一段漫長而曲折的路。第一階段要做的事,就是多讓梅紅雨看看他孔雀開屏時正面的形象。出資建立資助貧困大學生基金,只是他準備的系列孔雀開屏式亮相的第一種造型,接下來,他還要讓梅紅雨去陸川走一趟,送去修路所需的第三個五百萬,春節前,他還準備給西平一萬個特困職工家庭,每家送兩百元過節費,此事他也準備讓梅紅雨具體負責。

  這一系列計劃,目的當然不是贏得梅紅雨的芳心。通過對中國未來十年總體走勢的分析,陸承偉已經決定改變自己的投資方向,從金融和證券領域逐步撤退,淡化自己金融投資家的形象,開始步入實業界。進入實業界,樹立良好的公眾形象,是必須的,策劃這一系列善舉,就是為了給自己未來的形象,打上一層惹人注目的底色。他的下一個投資方向,就是目前正被融資不利所困的「都得利」。

  拿到公司智囊團作出的控股「都得利」的可行性報告,陸承偉激動得徹夜未眠。「都得利」商業零售公司已經具備的經營模式,和它展示出來的可持續展性,已經向陸承偉描繪出了它將成長成中國的沃爾瑪、阿爾迪、獅王的美好前景。和史天雄合作,控股史天雄慘淡經營的公司,可以說是陸承偉孩提時代就有的一個夢想。一想起能成為史天雄實實在在的上司,陸承偉還能睡得著覺嗎?

  關於「都得利」的所有壞消息,到了陸承偉的耳朵裡,都變得像福音韶樂一樣悅耳了。「都得利」要想如期還上銀行的貸款,必須在年底再關掉兩個分店。「都得利」要想保持在西平市場上的影響力,又必須擁有八個以上的分店。國有的銀行家們,沒有誰敢無視國有大商場的存在,僅從經營考慮問題,繼續扶持「都得利」。陸承偉入主「都得利」的可能性,便出現在這裡。

  陸承偉躲在家裡和齊懷仲暢想入主「都得利」後該怎麼把「都得利」做大的時候,王傳志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煩。收購陸川實業前,王傳志和他的四大金剛也想到了陸川實業的經營可能會存在問題,然而他們都沒想到陸川實業的產品根本沒有市場。營銷陸川實業產品的公司,在天宇集團收購陸川的第二個月,就宣佈破產了。到了這個時候,王傳志才意識到陸川實業上市前後的業績也是陸承偉苦心包裝出來的。生米已經做成熟飯,王傳志只好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咽了。咬牙朝陸川實業注入了四千萬資金,可它生產的產品還是打不開銷路。年終在即,怎麼公佈陸川實業的年報,成了王傳志的一塊心病。沒等王傳志和他的助手想出辦法,陸川實業的股價,由於莊家們都成功撤出,三周十五個交易日,竟然狂跌百分之四十七,已經快跌到垃圾股的隊伍裡去了。禍不單行,由於天宇集團和陸川實業之間的母子關係,自上一周開始,天宇股份也開始陰跌起來。每天跌幅雖都不大,累計下來,七個交易日也跌了百分之十五。王傳志忙召開董事會,公佈了兩個有利的好消息,還是沒能止住這種習慣性流產式陰跌。收購陸川實業用的近四個億,已經從當年利潤中扣除,天宇股份每股年收益低於去年,也是不能回避的一個事實。天宇股份的股價要是這樣陰跌下去,明年行配股,售價又必須降低。這種連鎖反應,讓王傳志憂心忡忡,卻又毫無辦法。

  一晚,王傳志在江小四那裡,實在憋不住,就把這些擔心說了,最後感歎說:「我從陸承偉手裡買了這顆燙手的土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江小四道:「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陸承偉是金融殺手,你讓他幫你想個辦法,再把陸川實業炒起來,把這顆燙手的土豆賣給別人,不就行了?想買殼的公司多得很,看你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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