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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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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雄走到牌坊巷口,看見梅紅雨閃過巷口朝遠處走著,追了過去,「紅雨,紅雨——你等等——」梅紅雨站住了,表僵硬地看看史天雄,「是你呀。你喊我幹什麼?」史天雄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我剛從你家裡出來,我都知道了……回家吧,別淋病了。」 梅紅雨仰臉看著天,粲然一笑,「這下你們可以看我的笑話了。男人們,沒有一個好東西!我願意淋雨,你管得著嗎?你們這些上等人,主角們,不就是喜歡看我們這些小人物掙扎嗎?我不需要你們這些假惺惺的憐憫!」史天雄大聲喊:「紅雨,你冷靜一點!天沒塌下來。」 「是的,天沒塌下來。」梅紅雨重複道,「你放心,我不會跳錦江的。我和我媽還得活著,活下去。活下去,你知道嗎?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活那麼認真做什麼?昨天,古狼還在寫漂亮的詩歌,今天……自古紅顏多薄命,我認了。閉上眼,去承偉實業當個花瓶,也不錯。世界上有多少漂亮女人都在走這條路,我為什麼不能走?陸承偉有錢有勢,一直在追求我,跟了他有什麼不好?」史天雄衝動地抓住梅紅雨的肩膀,「你不能這樣想!這不是實話!」梅紅雨抽咽起來,「這是實話。你都看見了,除了走這條路,我有什麼辦法?」史天雄抖著手擦擦梅紅雨臉上的淚水和雨水,「你用不著絕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陸承偉可以改變一個古狼,可他改變不了你……」梅紅雨猛地撲到史天雄懷裡,哭喊著:「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史天雄輕輕推開梅紅雨,「咱們回家說吧。我們需要談談,認認真真談談……」梅紅雨冷笑道:「談什麼?我不想回家。你害怕別人認出你?『都得利』是金月蘭的『都得利』,我知道。我的事,不用你費心了。」說著,又朝前跑去。 史天雄追上去,攔了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把梅紅雨推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老二跳下三輪車,也攔了一輛出租車追了過去。三輪車夫站在雨地裡跺腳罵道:「錢——狗日的,你沒給錢。」 陸承偉在錦繡中華園家裡接到老二的電話,臉色頓時青了,「你看清了沒有,那個男的是不是史天雄?什麼?在大街上擁抱?……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把手機猛地砸在茶几上,「我真糊塗,早應該想到呀!蠢!一個人怎麼能永遠演主角!吃著碗裡的,占著鍋裡的,滿嘴神聖正義,一肚子男盜女娼,讓人噁心!怪不得他沒娶金月蘭,原來他早看上梅紅雨了!」 齊懷仲忙小聲勸道:「也許你是多心了。梅小姐今早剛剛遇到古狼的事,心裡肯定很難受……遇到天雄,哭訴哭訴,也正常……天雄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真的不可能嗎?陸承偉的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了幾件往事。 在京密運河邊捉弄了王大海之後,袁慧終於答應送給陸承偉一張照片。陸承偉從袁慧手裡接過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不送我兩張不一樣的照片?」袁慧笑道:「你想得美!你留一張,另外一張是送給你天雄哥的。讓,讓他留個紀念。記著,別讓你姐知道了。」陸承偉感到心跳得厲害,囁嚅著,「天雄,天雄要是不要呢?」袁慧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要?」 史天雄不但收下了照片,而且把它藏在日記本的塑料套子裡面,這個舉動讓陸承偉難受了好幾天。接著,他又現三個人在一起時,袁慧對史天雄聽計從,卻要對他指手畫腳,他不服氣地說:「做什麼事,都是他動動嘴,你為什麼只聽他的話,不聽我的話?」袁慧咯咯地笑著,「他是搖鵝毛扇子的諸葛亮,不聽他的聽誰的?你連鬍子都沒長一根,你能對付王大海?大人們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靠。你當好張飛就可以了。」 陸承偉不想只當個猛張飛。當晚,他偷偷用爸爸的刮鬍子刀,開始刮鬍子。開始的幾天由於不得要領,每次都刮得鮮血直流。 接著,他們就去了西山,在斷塔處留了一把同心鎖。史天雄很自然地把鑰匙裝進自己的口袋裡,陸承偉和袁慧當時都沒有疑義。過了幾天,陸承偉感到痛苦了。兩個人捉鵪鶉的時候,爆了一場戰爭。史天雄要把自己捉到的最漂亮的一隻鵪鶉送給袁慧,陸承偉不同意,認為史天雄應該把這鵪鶉送給陸小藝。史天雄火了,「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這是我的權利。」陸承偉說:「同心鎖的鑰匙,我也有權利保管。」史天雄把鑰匙取出來看看,「我是你哥,鑰匙放在我這裡才安全。你膽子又小,又沒力氣,誰要來搶,你怎麼辦?」陸承偉突然伸出手,把鑰匙搶了過去。 兩個從小沒有紅過臉的少年兄弟,在運河邊上打了起來。兩個人一聲不吭打了好一會兒,都鼻青臉腫躺在那裡直喘氣。史天雄沒想到陸承偉在鑰匙問題上這麼認真,也有點怕了,提議把鑰匙交給袁慧保管。陸承偉同意了。如今,這些往事,在陸承偉眼裡,都成了史天雄喜歡在感上腳踩幾隻船的證據。 陸承偉咬牙切齒地說道:「為什麼不可能?史天雄是個男人,是個懂得女人、懂得什麼是好女人的男人,這就足夠了。他不能用這種方式對付我。幾十年了,我受夠了他的居高臨下、盛氣淩人。」 齊懷仲擔憂地說:「承偉,你別衝動。天雄也許誤會了你對紅雨的感,你應該讓他瞭解這一點。你們兄弟之間缺乏溝通……」 陸承偉歇斯底里地吼道:「兄弟?我沒有這種兄弟!」 第二十一章 楊世光進了金月蘭的辦公室,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到正題上。接到史天雄打來的電話,他知道關於梅紅雨的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應該在史天雄正式提出之前,摸清金月蘭對這件事的態度。 金月蘭笑了,「世光,我知道技術部經理的位置重要。我也看到了梅紅雨沒有貼照片的報名表,而且我也看出來這張表是江榕代她填的。大洪水過後,我們一度被人看成是一家慈善機構,不堪重負。但是,我也不希望把『都得利』變成一架冷冰冰的造幣機。作為總經理,我非常願意看到梅紅雨這種優秀的人能出任『都得利』技術部經理。」楊世光如釋重負地說:「太好了,你同意她來,太好了。」金月蘭低垂著眼皮說道:「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和天雄來了之後,『都得利』獲得了新生,這是新老『都得利』人的共識。說我退居二線也好,說我垂簾聽政也好,只要我願意,也沒什麼,可我希望你們能在任何時候都堅持原則。說實話吧,我感到有人希望通過暗箱操作,讓梅紅雨來當技術部的經理,太反常了。楊副總,你要是還把我看成是『都得利』的創始人,就請你別再瞞我了。請相信我還算是個通達理的人。」 楊世光漲紅著臉解釋說:「金總,都是我不好。我和天雄知道梅紅雨失業後,都想幫幫她。確實是存在點私心,可真沒想搞什麼暗箱操作……報名參加技術部經理競聘的人很多,紅雨參加競聘,不一定能得到這個職位……」金月蘭接道:「你沒有說服我。我需要聽到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否則,梅紅雨上任了,也不能服眾。」 史天雄淋得渾身精濕,進來了,「月蘭,特殊況特殊處理嘛。梅紅雨是被外企無端辭退的,事後又備受西平企業界的冷遇。這種時候,『都得利』應該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我剛和她談過,她同意來『都得利』。」 金月蘭真生氣了,說道:「競聘上崗,是你提出的。西平有多少因為莫須有罪名失了業的人?我們『都得利』都要給他們提供個崗位嗎?你說的這個理由,不能服眾。我希望聽到真正的原因。如果這件事涉及你們的 隱私,你可以行使董事長的最終決定權,我服從就是了。」 史天雄長歎一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知道這麼做會有很多副作用,可我已經別無選擇。昨天晚上,梅紅雨的男朋友在一家夜總會和三陪女鬼混時,被公安人員抓住了。我可以斷定,這是陸承偉的傑作。梅紅雨的緒很不穩定,我怕她從此走上另外一條路。是的,做這件事我是存了私心……我只能用這種辦法和陸承偉抗爭了。如果我眼睜睜看著梅紅雨變成一個……你說得很對,我們沒有力量鏟盡人間不平事……可是,我們要是對生在我們眼皮之下的這種事不理不睬,我們辦『都得利』,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我承認,這麼做有點意氣用事。可我還是需要得到你們的諒解和支持。」 這種解釋還是不能讓人信服。金月蘭不想再讓史天雄難堪,讓步了,「董事長已經答應的事,當然應該兌現了,但願這是正義和良知勝利的起點。」 梅豐得知這件事,一定要再做次節目,借機宣傳宣傳「都得利」,也順便出出胸中的惡氣。梅紅雨到「都得利」上班那天,梅豐和王攝像到了現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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