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英雄時代 | 上頁 下頁 | |
八六 | |
|
|
第二天上午,陸承偉帶著心滿意足的愉悅心,獨自坐在總統套房寬大豪華的客廳裡,品味著剛剛流逝的纏綿之夜。他心裡暗暗有點稱奇,這個二十歲的姑娘怎麼能夠展示出曾經滄海的迷人少婦的所有的奇妙風景?在陸承偉的經驗裡,單純地享受 性愛,最好不要選擇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女性。那個時候,他完全是個肉體上的享樂主義者、唯美主義者。點上第二支雪茄,陸承偉心裡想:也許真該在北京建一個小家了。昨天提出買房的事,有點信口雌黃的意味,目的是誘惑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自覺自願跟自己上床,至於上床之後該怎麼辦,他還沒有細想。以陸承偉的英俊、身份和經濟實力,尋找一夜兩夜的機會並不是很難,只要他願意就足夠了。在這個夜晚沒有到來之前,顧雙鳳在陸承偉眼裡,僅僅只是一種奇遇,他只是被顧雙鳳的天真無邪、口無遮攔微微迷惑了一下。這時候,陸承偉對還在臥室裡像一條美人魚一樣熟睡的顧雙鳳,生出了淡淡的歉疚,也僅僅是淡淡的歉疚,如此而已。 接著,陸承偉看到了一生中都無法遺忘的景。顧雙鳳扮成一隻白天鵝的模樣,跳著准芭蕾的舞步,從臥室像一片輕輕的雲一樣飄了出來。專業的舞姿,忘我而投入的表,立即吸引了陸承偉的全部注意力。緊接著,他聽到了從臥室裡傳來的低低的、哀傷而蒼涼的大提琴的聲音。他聽出來了,這是聖·桑那著名的《天鵝之死》。隨身聽傳出來的微弱的音量,剛好和只有一個觀眾的演出十分和諧。隨著大提琴最後一個顫音漸漸變弱,瀕死的天鵝的掙扎越來越無力,終於倒在客廳棗紅色的地毯上了。陸承偉喊了一聲好,正要拍巴掌,只見顧雙鳳就地一滾,赤條條的顧雙鳳和裹在身上的白床單完全分離了。顧雙鳳又把床單當成一塊白紗,裸著身子跳起八十年代初風靡歐美的勁舞。陸承偉看得熱血沸騰。最後,顧雙鳳把雪白的床單在陸承偉面前打開了。一片楓葉狀的鮮紅,清晰地呈現在陸承偉面前。陸承偉像中了什麼法術一樣,看著那片處女血印成的楓葉,呆住了。白床單抖動著,慢慢包裹在陸承偉的頭上。 陸承偉感動得不能自己,衝動地把顧雙鳳抱在懷裡,愛惜地親吻起來。他把床單鋪在地毯上,捧著顧雙鳳放了上去……一切語,都不足以表達此時陸承偉對顧雙鳳那種感激、愛憐、痛惜、愧疚、自責雜糅一起的複雜心。他這次不再以一個佔有者、一個勝利者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愛的使者的身份,再一次進入了顧雙鳳這座楚楚動人的城市。兩個人的感覺完全變了,只感到一種純而又純的歡愉。兩人飽享了登峰造極的風光後,顧雙鳳流著眼淚動地說:「我知道什麼是 性愛了,你把我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了,謝謝你,這真是無與倫比的幸福……」 一個月後,陸承偉在西直門建了一個臨時的家。因為顧雙鳳的獨一無二,在以後的六年裡,陸承偉飽嘗了家庭生活的全部滋味。直到顧雙鳳偷偷懷了孩子,直到著名主持人喬妮出現在陸承偉的視野裡,這個臨時的家一直充滿著溫馨和恬美。 時隔多年,陸承偉也不能否認,那幾年他過的才叫正常的生活。是的,不管顧雙鳳做了什麼,都不該引誘她做這種事。 齊懷仲在樓下喚他吃點東西,陸承偉手捧相框,慢慢下了樓。他看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顧雙鳳,看看死氣沉沉躺在茶几上的支票,痛苦地說:「老齊,馬克思在《資本論》裡說,多大的利潤就可以讓資本家冒殺頭的危險去攫取?是百分之三十,還是百分之三百?我忘了。」齊懷仲答道:「我記得是百分之三十。」陸承偉伸出抖動著的雙手,神經質地笑道,「其實,這上面已經沾血了,沾的是人的鮮血!狗日的資本,它成功地把我當成它的奴隸了……難道這真的全是我的錯?老齊,你說說?你說話呀!」 齊懷仲沉默著,不肯開口。陸承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罪孽深重了,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說,他講了很多很多,最後免不了替自己辯護起來,「我承認,我對雙鳳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行。可是,我不認為我應該下十八層地獄。世界對我公平嗎?我承認,我喜歡過雙鳳,可我並沒有全身心地愛過她。她,我沒有教過她如何討價還價。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了,你有理由這麼做。至少你沒有傷害過女人……她為什麼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齊懷仲依舊沉默著,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天亮了,雨還沒有停。聽到汽車動機的聲音,齊懷仲慌忙跑過去,把門打開了。顧雙鳳像一陣黑色的冷風,卷了進來,把兩道冰柱子一樣的寒光,射在陸承偉身上,站在那裡一不。 陸承偉忙拿起支票彈了起來。顧雙鳳能夠平安歸來,他終於松了一口氣。他僵硬地笑笑,「謝,謝謝你……這是一百萬人民幣……屬你了……」顧雙鳳一把抓過支票,順手把它撕成碎片。齊懷仲禁不住喊道:「雙鳳,你別……」 「閉上你的嘴!」顧雙鳳呵斥道,「你給我閉嘴!你這條讓人噁心的看門狗!」齊懷仲訕訕地朝後退了一步。顧雙鳳把黑風衣脫了,抖著手指解著上衣扣子,「陸承偉,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我都為你做了些什麼!你看看,睜大眼睛看,你結交的都是什麼畜生、人渣!日本人燒成灰也是日本人,他媽的戰敗五十年,姦淫燒殺的本性一點也沒有變。」說著,把外套和毛衣丟在地板上,「陸承偉,告訴你,昨天我是準備去死的。可是,這王八蛋在茶水裡不知做了什麼手腳……我,我連死都沒法死了。」雙手一用力,襯衣的最後一個扣子崩落了,她把胸罩打開,「你朝這裡看……你給我看仔細了,你這個畜生!你們這些虐待狂!」顧雙鳳高聳堅挺的 乳房上佈滿了青紫,褐色的乳暈外面,留下了一圈參差不齊、深深淺淺的紫紅牙痕。 「陸承偉!」顧雙鳳咬著牙說,「這些代價會給你帶來多少利潤,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讓你看看,你把我變成什麼樣子了。我再讓你看看下邊吧。」說著,開始解褲帶,「讓你看看你曾看做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現在被糟蹋成什麼樣子了。這個王八蛋,他,他要把我變成一個白虎星!」 齊懷仲撿起黑風衣,把顧雙鳳緊緊裹住,流著老淚央求著:「雙鳳,雙鳳,別這樣,別這樣……是我們對不起你呀……承偉早就後悔了。」顧雙鳳吼一聲:「滾開!別碰我!你們這些肮髒的垃圾!陸承偉,你都看清楚了吧?」又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再見了,我曾經的愛人。你記著,你欠我一筆永遠也無法還清的血債!對,是血債。」古怪地笑了笑,走了。齊懷仲追了兩步,喊道:「雙鳳,你——」 顧雙鳳拉開門,轉過身,粲然笑道:「你這個老頭心腸還算不錯。怕我自殺,對不對?你放心,我不會死了。我要好好活著。我要看看有些人會有什麼好下場。」說著,從坤包裡取出一把大號彈簧水果刀,彈開了,朝客廳裡一扔,「這是我為喬本準備的,他沒有給我機會……」說著,像一陣黑旋風一樣閃了出去。 陸承偉臉色蒼白,蹲下來,把碎支票一塊一塊撿起來,又撿起彈簧水果刀舉在眼前看看,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兒。坐了一會兒,他找了一張白紙和膠水,把碎支票粘了起來。他拿起粘好的支票,對著吊燈看看,自自語道:「碎了,就是碎了。」然後,他冒著小雨開車出去了。 傍晚,陸承偉渾身精濕回到家,一頭栽到沙上,昏了過去。 在西平醫科大學住了十二天醫院,陸承偉回家了。陸川實業終於突破十五元這個關口了,這讓陸承偉微微感到欣慰。下一步再用用三友集團這個外資背景,股價沖到二十元,應該再沒什麼障礙了。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如果沒有收益,那才叫真正的失敗。下一步,可以考慮和王傳志進行親密的接觸了。生活還在繼續,每天的太陽還在照常升起。這場變故,並沒從根本上對陸承偉造成傷害。因為顧雙鳳畢竟屬歷史了,揮揮手,完全可以告別這朵雲彩,一聲「俱往矣」,完全可以把這本書合上。現實和未來,畢竟已經露出了美好的徵兆。為了給這段歷史畫上一個句號,陸承偉又讓齊懷仲帶著兩百萬的現金支票去找顧雙鳳。他希望能用追加的一百萬,徹底熨平顧雙鳳心靈的皺褶。 齊懷仲在顧雙鳳的房間裡見到了金碧眼的丹尼,心裡多少感到了一絲安慰。這張支票馬上也落了個粉身碎骨的下場,齊懷仲勸道:「雙鳳,你這又何必呢?平心而論,承偉還算一個重重意的人。那天,他不知在哪裡淋了一天雨,大病一場,住了十二天醫院……」顧雙鳳冷笑著打斷道:「這叫報應,報應得還不夠。你告訴陸承偉,這筆債用錢沒法還了。我恨他,我每天用二十五個小時咒他。想用錢了結,也可以,讓他準備好一個億。」丹尼笑笑看著顧雙鳳,搖搖頭道:「顧小姐,顧老師,一個人心裡不能裝滿仇恨。他來向你道歉,又賠償了你的損失,你應該寬恕他。你每天要用二十五個小時咒他,過分了,上帝知道了,會生你的氣的。每個人生來都有罪,生命就是救贖自己的過程。末日的審判是公平的,也是嚴厲的,你不害怕?」 顧雙鳳捂著肚子笑了起來,「我連你們那個上帝都不相信,我怎麼會害怕什麼末日的審判?丹尼,有的仇恨,只用道歉是無法消弭的,有的損失,根本沒有辦法賠償。齊叔,我終於明白魯迅先生為什麼要講一個都不寬恕了,因為有的人根本不配你寬恕他。」丹尼固執地說:「不對。只要懺悔了,每一個罪人都可以得到寬恕。顧小姐,你不要讓仇恨完全控制你的心靈,仇恨的魔鬼會讓你墜入地獄。你是一個充滿愛心的善良的女人……」顧雙鳳打斷道:「那是過去的我,那個我已經死了!」齊懷仲拿著支票的肢體,歎了一聲,「丹尼先生,顧小姐也是一個不幸的人,希望你能夠多多照顧她。」丹尼認真地說:「我已經深深地愛上她了……」顧雙鳳放肆地笑了起來,「鬼話!你對我瞭解多少?怎麼能說深深地愛上了我?你是想跟我上床 做愛!你以為你長著金藍眼,我就看不出你的花花腸子了?」丹尼聳聳肩,搖搖頭,「你看,她不相信。我不會放棄的。我當然想跟你做愛了。我想跟你生五個孩子,生孩子必須 做愛。我不懂什麼叫花花腸子。腸子的正常顏色是淡淡的乳白色,花花是一種什麼樣的修辭方法?是比?還是興?」齊懷仲和顧雙鳳都笑了起來。 陸承偉又把第二張支票粘好,誓一樣對齊懷仲說:「從此以後,我只會為娶梅紅雨而奮鬥了。只有娶了她,才能慰藉我的心靈。這種混亂的生活該結束了,我需要過上正常的家庭生活,學習做個好丈夫,學習做好父親。老齊,請你好好監督我。」 齊懷仲張著嘴,驚訝地看著陸承偉。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