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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第十八章

  江月蓉走到昌達公司的大門前,猶豫了很久。跨進這個大門,就意味著再一次把剛剛向朱海鵬開啟的愛情之窗砰然關上,重新回到孤立無靠、無際無涯的落寞的生活狀態中。朱海鵬的再次輝煌,使江月蓉也對他的軍旅前途深信不疑了。這種理性的判斷,毫無疑問也使朱海鵬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加重了。方怡勾畫出的她和朱海鵬結合後的可怕前景,江月蓉當然不相信,並早認為這是出於方怡自私動機的危言聳聽。演習還要進行第三個階段,卻讓江月蓉看清了另一種情景:朱海鵬的軍旅生涯,總有一天會戛然而止。她認同了范英明對朱海鵬的斷言:他早生了五十年。江月蓉甚至認為,朱海鵬這種軍人只能在連綿的戰爭年代才能如魚得水。只有在那種整個環境都處於非常態的條件下,朱海鵬的生命才能不停地閃出耀眼的光芒,這種光芒的源泉就是根植於他體內的一波接一波洶湧的創造的欲望。身為軍人,自小又長在軍人世家,江月蓉十分清楚巴頓、蒙哥馬利、朱可夫這一類典型的純粹為戰爭而生的軍人在和平時期的尷尬。艾森豪威爾這樣戰時的五星上將、和平時期的美國總統,可以說絕無僅有。巴頓等人畢竟還真的在戰爭中輝煌過,朱海鵬這種在演習中的輝煌,更是經不起平庸時光的打磨。在註定漫長的和平中,朱海鵬遇到的上級和合作人,都會是方英達和常少樂嗎?肯定不會總是這麼順。那麼,他一旦再被冷藏起來。他將以什麼方式釋放這種綿延不絕的創造力呢?恐怕只有以一個個嶄新的手段去創造財富的方法了。江月蓉不能否認,方怡比她更適合與朱海鵬一起進行馬拉松式的人生旅程。再一點,方怡那種聳聽危言,在中國這樣一個國度裡隨時都有兌現的可能。共和國戰將如雲,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不就只有一個王近山嗎?可是,他所付的代價委實也太大了些。這些日子,稍有空閒,江月蓉就是這樣胡思亂想。

  在這種胡思亂想中,每當耳邊響起「離開朱海鵬」的聲音,她的心裡馬上又要湧動出不平的波浪,波谷浪尖之上,跳動的都是「為什麼」這三個字。她提出來回C市看小銀燕,朱海鵬要她等一天兩人一起走,她沒有同意。看著朱海鵬欲言又止失望地離去,江月蓉恨死了自己。獨自流了大半夜的眼淚,她承認自己確實缺少掙脫平靜去進行無所畏懼創造的勇氣。就在這一刻,江月蓉想起了方怡提出的那個交易。

  終於,江月蓉還是進了昌達公司的門。

  女秘書看見江月蓉進來,站起來微笑著,「是江小姐吧,方總已經等你多時了。」走過去打開了方怡辦公室的門。

  方怡熱情地迎上來,看著江月蓉道:「坐,坐,你穿上軍裝美極了。」

  江月蓉並沒馬上坐下,矜持地微笑著,「你真認為這很漂亮嗎?」

  方怡拉著江月蓉坐到沙發上,掰了一根香蕉,剝開了,「坐下說,請吃香蕉。當然,你的氣質和軍裝很協調。你看上去瘦了些,演習生活很艱苦。」

  江月蓉接過香蕉放在茶几上,「我們先把這個,這個交易做成了,再說別的吧。」

  方怡說:「不急不急,沒必要用交易這個冷冰冰的詞。我們談的是感情問題。肯定能成。」

  江月蓉說:「你太自信了。你說的有點道理,你的自信做冷冰冰的交易可能所向披靡,用在感情領域,怕未必事事如願。」

  方怡笑笑,「你還可以再考慮一段時間,我一點也不想勉強你。朱海鵬這次靠數字化部隊又風光了一次,很快會到軍區來的。」

  江月蓉冷笑一聲,「我不懷疑你這種判斷力,連我這個小人物也能看出來。」

  方怡道:「去年朱海鵬讓我幫他做一批功能特別的筆記本電腦,沒想到他是用來裝備這種部隊的。如果這次演習能促成……」

  江月蓉打斷道:「我對你這方面的能力也不懷疑。如果軍隊要搞這種部隊,你們公司還會借此機會發一筆財。」

  方怡道:「這也是世界性潮流。英、美、法、俄等軍事強國,尖端武器的零部件,都由各大公司提供。我們的軍工企業不是也在和市場接軌嗎?航天部隊已經進入世界市場參與競爭。軍隊要發展高科技部隊,這對我們這種大的電子集團,是個新的經濟增長點。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用不著遮遮掩掩。」

  江月蓉感到壓抑,直截了當說道:「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議,不過,有個時間限制。不管怎麼說,這實質上是一種交換。希望你能在二十天內拿到調令。」

  方怡道:「到任何時候,我只承認我只是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建議。這一點我想強調一下。」

  江月蓉說:「我今天就是主動找的你嘛。方總經理也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不可思議。」

  方怡說:「隨便你怎麼理解吧。你應該更早一點回去,上星期五,你爸去給你哥拿藥,還在路上摔了一跤,拍了片子,所幸沒傷骨頭。」

  江月蓉吃驚地站了起來,「你,你怎麼知道的?我昨天晚上才知道這件事。」

  方怡平靜地說:「坐下,坐下。我有一個優點,認定了值得做的事,絕對全力以赴。令尊大人摔了一跤,已經促使二院同意接收你了。別這樣看著我。下星期調令能發出來。希望咱們都能守信。」

  江月蓉無奈地坐了下來,喃喃道:「也只好如此了。我得幫他把演習搞完。」

  方怡說:「我完全理解。」

  江月蓉火了,「你實在欺人太甚!你怎麼能這樣冷酷呢?你爸還在醫院躺著,你怎麼……太不可理喻了。」

  方怡憂鬱地看著江月蓉,「他鐵了心要做這件事,我有什麼辦法?我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才叫個人,才算孝順嗎?是他把我從醫院攆回來的。我不想表白什麼。你願意怎麼看我都可以。調令到了你也可以不走。我沒你想的那樣卑鄙。你愛朱海鵬,我就恨他嗎?」

  江月蓉搖搖頭道:「別說了,我都懂。方副司令現在怎麼樣?」

  方怡哀歎一聲,「醫生說,他這次能醒過來已經是個奇跡了。這幾天在進行大劑量化療。」

  江月蓉問:「他,他還……」

  方怡道:「他的精神狀態很好。醫生說,演習一結束,恐怕就撐不了幾天了。范英明他們真他媽的窩囊,要是再打不贏,我爸恐怕只能帶著遺憾走了。」

  江月蓉安慰道:「藍軍已經是強駑之末,海鵬也覺得把力氣耗盡了,再打,也沒什麼創造性的快感了。方副司令一定能看到一個滿意的結局。」

  方怡罵道:「朱海鵬這個混帳,還真把這場演習當戰爭呀!風頭出過分了,能有個好?所有的人都沒你朱海鵬高明,還能讓你幹什麼?你也該勸勸他,見好就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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