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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方英達道:「紅軍不是準備讓出中央了嗎?如今處在鬥智階段。告訴藍軍每隔一個小時,要上報一次這二十支特殊部隊的具體位置。」

  陳皓若道:「趙處長,你去通知後勤,中午給來觀摩的同志加兩個菜,順便把演習的新內容給觀摩團通報一下。」

  天已過午,紅軍兩翼仍沒一點動靜。紅軍兩翼不動,藍軍的連環計就無從談起。吃過午飯,朱海鵬一個人到小樹林思想對策。江月蓉端了一盆衣服,在一條小溪裡無精打采地洗著,不時地一眼又一眼看朱海鵬。朱海鵬回來後在學著抽煙。一個男人學習這種不良嗜好,一般都是在哪個方面特別地失落了。朱海鵬學習抽煙,可以說是苦不堪言,抽一口,要咳一串,每一聲咳,都讓江月蓉感到不安。朱海鵬在小樹林發出的咳,聲音空洞,帶著山的回音。江月蓉放下衣服,站起來準備要去小樹林的時候,丁參謀一路小跑去了小樹林,接著,朱海鵬跟著丁參謀回了指揮所。江月蓉又蹲了下去,從水中撈出一個大鵝卵石,用力地捶打著衣服。

  朱海鵬拿起一疊電文看看,黑著臉道:「命令楚天舒,馬上組織力量,把〇八、一一、一二、一五號陣地全部拿下來。」

  常少樂問:「要是他們還不動呢?」

  朱海鵬說:「那就儘快下決心把他們一團啃下來。命令混編步兵團,向混成旅靠近,準備打援。命令工兵營,準備去四、六號交界地區設置障礙。」

  常少樂說:「黃興安這小子真進步了。」

  朱海鵬擔憂道:「等到天黑,他們要是一撤,就把咱們的主力晾在半道上了。不做兩手準備可不行。」

  兩人走進作戰室,常少樂忙問:「咱們的寶貝,又有幾個過河了?」

  丁參謀答道:「已過去八個,報告說紅軍一線戒備森嚴,漏洞較少,耽誤了時間。另外十二個還沒有消息。」

  朱海鵬歎道:「我們要有隱形轟炸機,只用二十分鐘,就把這二十個班全部空投過去了。剩下的十二個只要能過去一大半,這台戲就能唱了。告訴楚天舒,把硬吃中部的戲做足了。」

  藍軍對紅軍一團一線陣地發起了規模空前的攻擊。一時間,橫向四五公里,縱深兩三公里的一團防區,山搖地動,狼煙四起。藍軍火力延伸後,步兵在坦克的掩護下,沖向一個個高地。

  黃興安在一團指揮所發火了,把紅軍指揮所的電令狠狠摔在地上,「中計中計,中他媽屁計,動不動就拿高科技嚇唬自己。堅守三個半小時,損失兩個連,等不到天黑,這個團就耗光了。」

  焦守志小心撿起電報,「師長,看來你是對的,要不再發個請示電?」

  黃興安像一頭憤怒的獅子一樣,在作戰室轉了幾個圈圈,「怕敗怕敗越怕越會敗。焦守志,你再發一個電,重申上午電請,一團主力已被敵人纏住,後撤要遭重大損失。」坐下來做了幾個深呼吸,聲音低了下來:「再加上這層意思:同時,一團已在做撤退準備。按天黑撤離計劃執行,一團在下午可能會有重大損失,建議提前撤出一線。」

  焦守志擬電文時,黃興安又拿起了電話,「接二團簡團長。我是黃興安。前兩天接了這條電話線算是接對了。教條主義成風,高科技了,自動化了,連師與團的電話聯繫也不要了。藍軍又向一團攻擊了,這回攻得很猛。」

  簡凡在那邊說道:「師長,二團已經做好迂回包圍藍軍主力的一切準備。范英明見死不救是什麼意思?」

  黃興安歎道:「這些私人恩怨就不要提了,如今是范英明當家。我已經準備執行撤退命令。我們一撤,你們二團就處在正面了,你要早做準備。」

  簡凡一聽黃興安話裡有話,思忖了片刻說道:「師長,謝謝你。可范英明離前線幾十公里,總該聽聽前線指揮員的意見吧?演習過後,A師還是你黃師長的A師,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胡鬧吧?」

  黃興安說:「還是忍一忍吧。前一段演習的事,抵制范英明當司令的事,說沒了就沒了。再讓人抓住什麼,就不好辦了。你做好準備吧。這個仗,就範英明一個人看懂了,有什麼辦法。」

  簡凡心領神會地道:「我明白了,這仗按他范英明的意思打吧。不過,二團也要把正確意見反映上去。摩步團林團長恐怕也看不懂這個仗吧。」

  一團、二團和摩步團的三份請示電和建議電在下午兩點鐘前後,相繼到了紅軍指揮所,都有堅決執行命令的保證,都有馬上尋求決戰的建議。范英明感到壓力越來越大了。現代戰爭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整體性的增強,一個局部,甚至一個環節的失誤,很可能就導致整個戰場的崩潰。藍軍如果真以聚殲一團為目的,為什麼沒在佔領〇八號陣地後迅速擴大戰果呢?把黃興安任命力演習一團團長的副作用,范英明已經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演習指委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從部隊長遠的建設與發展來看,無疑是正確的。可是,黃興安畢竟不是一個團長。這一點,從兩份一團請示電的語氣上,已經充分表露了出來。如今,二團和摩步團的建議電中也是不亢不卑建議與藍軍決戰,逼得范英明不得不用十二分的力氣來對付來自內外的影響。一團處境確實越來越嚴峻,被藍軍硬吃的危險已經存在,四點鐘以前不撤,就必須用兩翼救它了。可是,這肯定不是朱海鵬的真實作戰意圖。他究竟想幹什麼呢?

  王仲民在范英明面前轉著,「前線三員大將同時請求決戰。我們總該有個明確態度。如果藍軍插到一團後面,再動就晚了。」

  劉東旭也跟著說:「小範,目前一線的態勢,連我這個外行也能看出點眉目了。朱海鵬畢竟也是我們這支部隊培養的,他會不會是在走一步險棋,本來就準備趁我們猶豫吃掉一團?」

  范英明道:「藍軍要完成對一團的包圍,至少需要四到六個小時。用兩個半團吃掉一團,至少需要五個小時。在十個小時內,快反摩步團和二團想對敵實行反包圍來不及嗎?」

  王仲民驚訝道:「你打算徹底犧牲一團?」

  范英明站起來說:「如果實在需要,犧牲了一團而贏得整個演習,也不是不能考慮。藍軍的作戰意圖絕對不是進行這種決戰。他們打這種消耗戰,等於放棄了這場演習。即使一團被吃掉了,藍軍也要損失一個半營,我們以絕對優勢兵力反包住他們主力,他們只能認輸!這筆賬常少樂部能算清楚。我的意見是一團伺機撤出中部,把難題交給藍軍,並留兩個連與敵保持接觸,看他們如何行動。」

  曹參謀跑過來報告說:「摩步團報告,他們在一、六號地區結合部,抓了藍軍一個班。」

  王仲民有些不屑地說:「抓一個班也值得馬上報過來。」

  曹參謀道:「這一個班很特別,像是帶有單獨的聯絡工具,執行特別的任務。」

  范英明自言自語說:「一個班到這樣縱深的地方幹什麼?他們是怎麼通過警戒線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王仲民道:「十來個人,過幾十公里長的警戒線還不容易。」

  范英明道:「曹參謀,你馬上帶直升飛機去摩步團,把他們這個班的全部裝備拉過來。」

  這個小插曲對紅軍決策層間的爭論,沒有產生多大影響。

  劉東旭委婉地勸道:「事實可能證明你的直覺是準確的,但也不能對前線指揮人員的意見置之不理。小范,黃師長、簡團長、林團長都是集團軍很過硬的中層軍事指揮官。演習第一階段,黃師長和簡團長已經犯過錯誤,應該相信他們這次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他們畢竟都是受黨教育多年的同志。本來,我不準備說這些。我看他們這次確實是想讓咱們師儘快打個翻身仗。英明,這一次,咱們可是把能動的部隊全調來了。」

  王仲民也附和道:「老範,說句實話,你提出的種種推斷,連我也沒有說服。」

  兩個人的勸說,把范英明說得心裡亂極了。在中國,實在沒有純粹意義上的軍事問題。我真的還在懷疑黃興安和簡凡的人格上有缺陷嗎?我是不是過於自信了,看別人都是草包、笨蛋?黃興安如果拒絕率一團在不明對手意圖的情況下撤退,簡凡和林團長如果再來一次機斷處理,局面真的就會不可收拾嗎?兩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藍軍形成合圍的可能難道真的就不存在嗎?如果最終仍免不了決戰,演習結束後如何向上上下下解釋這個白天的猶豫不決呢?是不是過高地估計了朱海鵬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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