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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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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無雲,太陽剛剛越過東面一片樹林的樹梢。方英達踩著有些枯黃的草地,迎著太陽走著,雪白的頭髮在清冷的風中舞著。陳皓若緊跑幾步,把大衣披在方英達的肩上。方英達謾慢停住腳步,低沉地說道:「皓若,你對這個演習結果怎麼看?」 陳皓若皺著眉頭,走到方英達前面,轉過身說道:「不盡人意,A師,紅軍根本沒發揮。因為A師沒有發揮,藍軍的作戰就顯得太完美無缺了。」 方英達點點頭,「應該說是很不盡人意。藍軍還是以我們軍區現有部隊組成的,C師作為藍軍的主幹,兵員索質、武器裝備,很低、很落後。可是,它的戰鬥力在一種新的指導思想下邊,強大得讓人不可思議。一方面,它證明科技強軍、質量建軍勢在必行;另一方面,它暴露出了部隊的很多問題。我說的不盡人意,指的是勝負的結果。」 陳皓若道:「如果就這樣結束這次演習,我們的目的就無法達到。好像這只是在演示高科技的無所不能。這對全軍今後的訓練,是不利的。如果A師也能正常發揮,收穫就要大得多。」 方英達歎道:「A師為什麼發揮不出來,這個問題很關鍵。我感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藍軍這回算是超水平發揮了,在實戰中把戰略性空中打擊、制空權的爭奪、電子戰、信息戰等諸多現代局部戰爭的重要特徵,都充分表現出來了。而且,這都是在一場無導演的對抗演習中表現出來的。這方面的收穫,必須充分加以肯定。A師如何發揮的問題,也必須在這種激烈的對抗中加以解決。」 陳皓若問:「你是不是想把演習繼續搞下去?」 方英達道:「這件事事關重大,必須經過充分醞釀、討論後,才能決定。」 兩個人邊談邊走,走著走著,就走到公路邊上了。不知不覺,兩人又走到了路中間。押送黃興安的四個人,都是兩頓沒吃飯了,又餓又氣又乏,只想馬上把黃興安送到軍演習協調委,根本沒有想到離大院幾百米遠會遇上這次演習的最高指揮官。趙連長看前面兩個人聽到幾聲喇叭還不讓路,打個哈欠,伸出手重重壓在方向盤中間的電喇叭按鈕上。 方英達和陳皓若同時轉過身,三菱越野吉普急刹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 趙連長驚得連滾帶爬下了車,垂手立在車前等著挨訓。司機也從另一側跳下來,仰著嚇得慘白的臉,筆直地站著。 方英達一看他們倆肮髒的衣服和藍軍標記,笑道:「從前線下來的英雄,怪不得這麼神氣。你們有什麼急事吧?」 趙連長答道:「報告首長,我們奉朱司令、常師長之命,押,押,送黃師長來協調委。」 方英達和陳皓若走近汽車,看見兩個藍軍戰士懷抱衝鋒槍,把黃興安緊緊夾在中間。黃興安還在酣睡,脖子的姿勢不對,把一聲聲鼾響擠得奇奇怪怪。 陳皓若勃然大怒,伸手拉開車門,大喝一聲:「黃興安,你給我下來!」 黃興安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遇見方英達和陳皓若,慌忙爬出汽車,低著頭立正站著。 陳皓若銳利的目光上下掃掃黃興安,「把頭抬起來,說說你現在來這兒做什麼。」 黃興安抬頭說:「我,我,我有責任。」 陳皓若在黃興安面前走動著,「你說說看,一個甲種師怎麼這樣不經打?你不是經常自詡是全區第一師的師長嗎?說說看,說呀!」 方英達冷冷地掃了黃興安一眼,「不要現在說。黃師長,你到作戰室看看,讓那個屏幕幫你回憶回憶,你們這個仗是怎麼打的。下午我想聽你一個專題彙報。」 黃興安垂頭喪氣地跑步走了。 方英達對趙連長說:「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去後勤讓他們做頓熱飯吃吃,再讓他們給你們找個地方睡一覺。」 趙連長一聽這話,如遇大赦一般,舉手敬個禮,上了汽車。 紅軍備用指揮所建在一個大壩子邊緣的一片松林裡。因為藍軍正在進行電子干擾,指揮所的參謀和操作員都閑了下來。邱潔如昨天深夜奉命帶八個女兵來指揮所值班,才知道范英明被俘的消息,范英明奇跡般地回到備用指揮所後,邱潔如一直在尋找機會接近范英明,最好還能單獨見面。因為范英明一直待在作戰室,機會就沒有找到。電子干擾開始後,邱潔如就選了一個可以看見作戰室的位置,托著香腮,繼續等待那個機會。在她眼裡,范英明這個男人因為再次飽受煉獄之苦,反倒顯得更加魅力四溢了。她認定范英明的人生跌落起因是方怡對他的背叛,仿佛覺得自己作為女人該分擔因一個同類有眼無珠產生的愧疚。一個強烈的願望牢牢地攫住了這個二十一歲的少女:我要盡一切努力,讓這個男人重新像塔一樣聳立起來。終於,她看見范英明一個人走了出來,滿懷心事地朝壩子走去。 邱潔如趕忙跑到後窗前,把窗子打開,卻發現范英明身邊已經出現了個女人。邱潔如發現那個女人在笑,而范英明好像還在為什麼事央求那個女人,心裡就鬱積了無名火。 邱潔如恨恨地咕噥一句:「這個掃帚星!」 一聽邱潔如竟說與演習無關的話題,幾個女兵就圍了過去。 一個女中士問:「隊長,誰是掃帚星?」 邱潔如伸一下指頭,「就在那兒。」 上等兵說:「聽曹參謀說,這是軍報的秦記者,你怎麼說是掃帚星?」 邱潔如說:「不是她和那個王記者來咱們師,咱們能敗?唐龍那天就說他們來肯定要出事。果真就出事了。」 中士大著膽子笑著道:「隊長是在想唐參謀吧?想知道他的消息還不簡單,往一團發報時多輸入一句話,一團回電後,咱再把這回話貪污了不就行了。」 邱潔如用指頭一點中士的額頭,「就你鬼點子多!我才不想他呢!一個小氣鬼。」 中士道:「咱也是有對象的,你能瞞我?肯定是想男人了。」 邱潔如臉色緋紅,嚴肅地說:「別打胡亂說!平日裡對你們寬鬆慣了,沒上沒下的。」瞪了女中士一眼,轉身離開窗臺。 中士做個鬼臉吐下舌頭。幾個女戰士都小心回到機位前,正襟危坐。這時,電子干擾結束了。 劉東旭在作戰室說道:「決去叫范司令。」 范英明一腳跨進門,急忙說:「趕快讓各部報告情況。」 一個上尉參謀道:「已收到摩步團一營報告,他們和炮團三營在沅水大橋三號公路上遭到持續一個小時的空中打擊,炮營全完了,摩步營一部和獨五營大部正準備泅渡沅水,向五號地區靠攏。」 范英明追問:「舟橋營呢?沒有趕到?」 參謀說:「舟橋營兩個小時前就……」 王仲民拿著一份電報走過來,「完了。摩步團來電,炮團陣地突然間遭到藍軍摩步營偷襲,藍軍對摩步團已進行過第一輪空中打擊。高副師長、鄒部長來電,六號地區發現藍軍航空兵,請求至少派一個半營退守該地區。」 范英明閉了一會兒眼睛,緩慢地說:「告訴獨五營和摩步一營,不用再泅渡沅水了,天太冷。」抬頭長歎一聲:「朱海鵬沒給我們一點機會。」 劉東旭到A師不到一年,趕上兩次演習,第一次被藍軍的裝甲車包圍了指揮所,第二次又當了近八個小時俘虜,好不容易返回指揮位置,戰場局勢已不可收拾。他實在不甘心,情緒失去了控制,又像是央求又像是商量又像是命令,對范英明說:「小範,讓他們泅渡吧,演習不能就這樣結束了。我們師還有六千多人,難道就翻不過來?讓他們泅渡吧。」 范英明生氣地把劉東旭拉到沙盤前面,「你看看我們六千人現在都在哪裡!一團還剩一千二百人,被困在三號地區和小涼河之間,再支持一天就彈盡糧絕了。左翼部隊剩下不到一千人,前有沅江天險,上有敵人車輪轟炸,基本上已徹底喪失戰鬥力。五號地區四千多人、如今擠在不到兩百平方公里的狹窄地區,撤不能撤,一撤就崩潰,戰不能戰,沒有制空權,只能挨打。政委,我們必須面對現實。」 劉東旭說:「真的就沒有別的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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