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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黃興安自然不會坐視范英明占盡演習的全部風光。回到師部,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行動方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來營房科科長,嚴令營房科在晚上六點鐘以前,騰出一套三室一廳的團幹住房,把房門鑰匙交給他。至於這套房子做什麼用,營房科暫時用不著知道。吃過晚飯,黃興安洗個澡,帶著房門鑰匙去師招待所,看望已成為師參謀長的范英明。

  看到劉東旭也在房內,黃興安就開玩笑說:「劉政委,英明今天身分不一樣,你怎麼能把他當客人安排呢?」

  劉東旭道:「他的細軟還在一團,命令宣佈得也太突然。」

  范英明忙說:「我光棍一條,好對付。」

  黃興安掏出一把鑰匙,「搬到你家裡住吧。三號樓三單元六號。我剛剛讓營房科把它打整出來。」

  范英明和劉東旭正在說黃興安可能會有些抵觸情緒,沒想到人家把房子都準備好了,一時間都愣住了。

  黃興安笑道:「師職房也有,你光棍一條,眼下還住不上。走吧。」

  三個人一起去了三號樓。

  黃興安帶著范英明看了三個房間,看了廚房,看了衛生間,指著雜木褐黃色圓餐桌道:「師裡配發的,土氣,你一個人將就著先用。政委家屬在C市,在這裡也用這桌子。」

  范英明客氣道:「師長,真太感謝了。」

  黃興安正色道:「可別說這個謝字。你們接著聊。任務爭來了,忙也跟來了,我得回去喂喂肚子。」拉開房門,又扭頭道:「政委,明天下午三點,開個科、團以上幹部會,歡迎英明,晚上聚個餐,這個事我已經佈置了。英明,聚餐時你得發表個就職演說。」

  黃興安走後,兩個人呆站一會兒,竟找不到任何話題。黃興安這樣熱情,大大出乎了范英明預料,劉東旭也頗感意外。劉東旭、范英明也稱不上熟悉,分析黃興安此舉動因的話題根本無法引出來,只能談談演習。

  劉東旭說:「下一步,你要全力以赴考慮演習的事,你覺得什麼是關鍵問題,儘管指出。」

  范英明說:「政委,最難的怕是全師的心態調整。上次演習失利的原因,我們並沒有花大氣力去挖掘。」

  劉東旭問:「你認為哪裡是突破口?」

  范英明想了一下說:「方副司令要立那塊碑,事隔一個多月來A師,還是提這件事,是有道理的。我想,是到了該立那塊碑的時候了。A師必須承認上次演習的失利。從鼓舞士氣的角度考慮,這是最佳突破口。但我一上任就提出這事,不太合適吧?」

  范英明不是不知道這塊碑敏感,辦起來會很棘手,說給劉東旭聽,是想看看劉東旭的態度。如果劉東旭滿口答應,就可以和劉東旭合力驅走在A師彌漫的洋洋得意的浮躁之氣。如果劉東旭說要瞅機會,那就說明劉對立碑的事也有所保留。

  劉東旭道:「這件事確實拖不得了。開常委會,我再正式提一次。」

  進入夢鄉前,范英明對走馬上任第一天的評價是:開局不錯。

  第二天一上班,黃興安走出了第二步棋。他向劉東旭提議成立師演習指導委員會,他任主任,劉東旭任政委。也就是說,范英明無論是作為紅軍司令還是作為A師參謀長,都要在黃興安的領導下開展工作。這個提議符合軍區演習指導方針,劉東旭只能同意。

  下午,在歡迎會結束後,黃興安又給范英明出了一道難題,也算是一種試探。

  黃興安說:「師演習指導委員會也算成立了。這次演習,師裡每項工作都該按照軍區指示精神開展。英明,我給你這個司令提個建議,演習司令部參謀長,也用選拔方式產生,你看怎麼樣?」

  范英明已經清楚黃興安是在準備操縱、指揮這場演習了,可黃興安所做的事都在法度、規矩中,連批評都不能,只好採取防禦的姿態笑笑道:「師長,你對全師團、營級軍事幹部最熟悉,參謀長就由你推薦好了。」

  黃興安道:「簡團長自薦做參謀長,我這就算正式向你推薦了。」

  范英明看看恰到好處出現在面前的簡凡,咳了一聲道:「實際上,簡團長當這個參謀長太屈才了,如果二團能保證在演習中不會因簡團長不在位出現疏漏,我當然是求之不得。」

  簡凡忙接道:「我敢打包票二團不會出任何問題。我主要是想向你多學習學習。」

  這種言不由衷的話,把范英明激怒了。

  范英明突然間換副面孔,嚴肅地說道:「我同意由你擔任紅軍參謀長。給你三天時間熟悉一下佈防方案,然後帶個參謀再去Y省演習區域進行實地勘查,做出演習部隊開赴演習地區的計劃。你只有十天時間。同時,你要記住你今天對二團作出的承諾。」

  簡凡不由地答了一聲:「是。」

  黃興安面無表情地站著,沒說話。

  范英明說:「師長,一團把我的東西拉來了,我先回去看看。」

  黃興安叮囑道:「別忘了六點鐘吃飯的事。」

  范英明答應一聲,匆匆走了。一直在遠處觀察的三團長王仲民馬上跟了過去。

  簡凡氣哼哼地道:「神氣什麼呀神氣。」

  黃興安瞪著眼說:「先接受現實吧。你這種一點就著的脾氣得改一改。」若有所思地望著范英明的背影,咕噥一句:「他仿佛已經胸有成竹了。」

  實際上,范英明是想找個地方清靜一會兒。他很難想像出黃興安過於充沛的權力欲對這次演習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過了小溪,他對著一攏蔥郁的楠竹發起呆來。單憑一團的支持,無法打贏這場演習,他需要更多的支持者。

  王仲民這個四十多歲的山東漢子近兩年處在一種很尷尬的狀況中。在他看來,這都是黃興安的「恩賜」。四年前,他還是副團長時,在訓練科目安排上,和當時任參謀長的黃興安發生了一次衝撞,過後他很快忘了這件事。當年,轉業便轉不了了,失去了四十歲前回青島的機會。升任團長後,他決定在部隊拼一拼,把妻小從青島辦了隨軍,把家安在團部附近的小縣城裡。剛辦完這件事,師裡又開始動員他轉業了。等他明白這些事都是黃興安暗中操縱後,他的名字已上了幹部科擬轉業幹部的名單。如果不是這次演習凍結了轉業工作,王仲民就得踏上舉家再度北遷的漫漫征程。因此,這次無導演部的演習,便成了王仲民擺脫這種命運的惟一機會。只要參加演習,王仲民自信能尋到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然而,他已聽到可靠消息:黃興安認為和一個乙種師搞對抗演習,步兵用不著全部投入,準備讓三團主力在演習期間在原駐地留守。

  王仲民開門見山地說:「英明,恕我直言,你的處境相當不妙。」

  范英明當副連長時,王仲民是連長,兩人有過一段愉快的合作。一聽王仲民說中了自己的心事,也不遮掩,「說說看。」

  王仲民道:「打好了,你沒有功;打砸了,黑鍋由你背。」

  范英明問:「你認為有打砸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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