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突出重圍 | 上頁 下頁


  李鐵做個鬼臉,推了唐龍一把,朝邱潔如的背影指了指。

  唐龍跟了過去,偷看一眼邱潔如的怒容,嬉皮笑臉說:「本來在路邊接你,看那些戰士直眉瞪眼的膽子太大,沒注意會傷你的面子,今後一定改正。」

  邱潔如仍不理唐龍,步子卻慢了。

  唐龍又討好說:「不是也賠罪了,消消氣。你看這個指揮所怎麼樣?為了怕你再睡帳篷,才選了這個地方,當然打的是擦邊球。女主人一聽有女兵來,把臥室都整理好了。」

  邱潔如這才嗔怪地看了唐龍一眼,伸手奪了唐龍的煙,朝地上一扔一踩,「陽奉陰違,這是今天的第幾支了?電話裡你不是說這次演習本是一場戲,不必投入,不必認真嗎?想不到你的醋勁挺大。」抿嘴咬唇低了一下頭,再抬起來就換了燦爛的笑,「書上說,吃醋的男人才算在愛情中,你及格了。」

  唐龍跟著邱潔如走出桔林,並沒發現范英明的裝甲車已朝指揮所這邊開來,追兩步問道:「咱倆的事和我轉業的事,你爸是如何指示的?這才是頭等大事。」

  邱潔如玩皮地一笑,「你既要熊掌又要魚,事情不好辦了。我爸說了,邱家的女兒只能嫁給有出息的軍官。」

  唐龍搓著手道:「曾經當過兵還不夠嗎?你走慢點,咱談的是個人軍事機密。你沒對你爸說我這兩年小試牛刀,在證券市場上的赫赫戰績?晚走一年,咱們這小家至少損失三十萬。」

  邱潔如看夠了唐龍的焦急,自信地說:「我要嫁誰,我爸怕攔不住。這件事你就別發愁了。我爸說,你要拿出三個能說服他的必須離開部隊的理由,他就幫你脫軍裝。」

  唐龍大喜,掰著指頭說:「第一,我今年二十九,才是個副營職參謀,你爸二十九歲,飛行團團長已經幹得不耐煩了;第二,我對A師這種現狀十分悲觀,個別優秀的人,無法改變它,說嚴重一點,在這裡等待,等啥怕都像是等戈多。就拿這次演習來說,各種人的內在驅動力,剖析出來讓人心寒。恐怕團以上的幹部思維的基礎都是一個:今年十二月二十五號,方英達副司令就到退休線了。」

  范英明這時已經走到唐龍身後,站下了。邱潔如突然發現了范英明,一時也沒反應,呆呆的目光越過唐龍的肩頭,盯著那張在鋼盔的陰影裡越發顯得成熟陰鬱的國字臉。

  唐龍繼續說著:「一個蘿蔔一個坑,軍區第一副司令,近幾任都由這個集團軍軍長升任,大家都在琢磨方英達下野後的事。於是,這種演習在九十年代中後期也能搞起來。目的呢,是讓方副司令高興。我分在總部的同學告訴我,這次軍委擴大會,就是下決心走科技強軍、質量建軍這步棋的。弄不好,這回馬屁要拍在馬腿上了。」

  范英明忍不住接道:「上尉同志,你的分析可算是入木三分,不過還不夠細。」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唐龍,見唐龍一臉尷尬低了頭,僵硬地笑笑,接著說:「有一點你可能是對的,如果嚴格按計劃演習,方副司令肯定不高興。謝謝你幫我下了這個決心。」扭頭喊道:「李鐵!」

  李鐵跑步過來,「到」字像打個旱天雷。

  范英明道:「你去通知三營,天黑前向左前漂移五公里。」再轉身盯著唐龍看:「唐參謀,你到一團是協助工作而不是指導演習,不知我記錯沒有?」

  唐龍仰頭立正答道:「演習期間,唐龍無條件服從一團首長指揮。」

  范英明繞著唐龍轉半圈,「那你的位置就是作戰參謀,而不是現行體制和作戰計劃的評論員。我問你,把指揮所設在民宅,是誰的決定,有什麼必然的理由?」

  團參謀長焦守志走幾步答道:「是我決定的。」

  唐龍進入了正常狀態,立正說道:「是我向焦參謀長建議的。這幢民宅的位置,正對著前面的山口,山口那邊是師演習指揮部,中間無山丘阻隔,便於上下通信聯絡。再一點,利用民居偽裝,還能增加指揮所的隱蔽性。」

  范英明真的左右前後走動著看,看過後不再糾纏這事,返回來又問:「藍軍現在的態勢如何?」

  唐龍有些倨傲地答道:「通過偵察,可以判定藍軍在嚴格按照演習的戰役部署行動,沒有任何像你今天的諸多靈活機動,正在A師的扇形包圍中,作束手待斃狀。」

  范英明道:「如果這是戰爭而不是演習,如果你是我方最高指揮官,你現在會如何做。」

  唐龍淡淡答道:「趁敵在該地區立足未穩,傾全部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聚殲之。」

  范英明點點頭道:「你是一個優秀的作戰參謀,就按你說的辦。你電報師指揮部,稱一團已做好一切戰役準備,建議提前十六個小時發起總攻,如二團三團尚未到達指定位置,一團擬單獨發起一輪攻擊,以增加這次演習的對抗強度。」

  唐龍呆呆地望著范英明,沒做反應。范英明是想改變一下這次演習的性質,這是唐龍沒想到的。

  范英明疑惑地看看唐龍,「是我的命令沒說清嗎?按李鐵的辦事效率,三營現在已開始行動了。唐參謀,這可能是不拍到馬腿上的惟一辦法,你去起草電報吧。」說罷,朝裝甲車走去。

  邱潔如感歎道:「當團長就這麼凶啊,不是凶,是一種味兒。阿龍,你身上還少這點東西。」唐龍歪頭斜了邱潔如一眼,沒說話。

  焦守志慌忙追上范英明,謹慎地提醒道:「老範,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呀?」

  范英明望著漸漸大起來的太陽,輕歎一句:「都在說我是這次演習的最大受益者,我不爭辯,我只想證明我不是一個受人擺佈的木偶。何況這只是一個建議,一個基本上無望被採納的建議,談不上過不過。」

  焦守志又道:「老範,近來你脾氣有點大,唐龍是個人才,又是師裡派下來的,涵養也不錯。」

  范英明笑道:「你也會拐彎抹角了。人才倒是個人才,這種浮躁而有才的年輕人,捧著捧著就捧成趙括了,將來只會紙上談兵。我的越位只是以一個團長的名分給一個師作戰參謀一點難堪,恐有急於當師長的嫌疑。我知道人言可畏,有時也顧不了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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