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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張中原臉上掛霜,「王小柱,你能不能轉士官,得看你以後的表現。」

  齊東平又說,「營長,小柱發誓要立功贖罪,要不然他永遠愧對父親,也無顏見家鄉父老。」

  張中原猛地一拍桌子,杯子被震得跳了起來,「莫名其妙,豈有此理!你們以為自己是誰?你齊東平是司令員還是總參謀長?這是部隊,不是我張中原開的大排檔,可以由著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們犯下了天大的錯誤,不知道去悔過,卻得寸進尺,竟敢來跟我討價還價!自己先去把屁股上的屎擦乾淨吧!」

  王小柱嚇得臉色煞白,齊東平囁嚅道,「營長,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排裡需要小柱,不管是開台車還是裝藥放炮,他都能獨當一面,要是他走了……」

  張中原大吼起來,「說夠了沒有?說完了,就給我出去!」

  頓時,齊東平王小柱蔫得像兩棵霜打的白菜。

  營通信員拿著一個特快專遞進來,默默放到張中原桌上,默默地退出去。

  張中原拉開抽屜,把特快專遞往裡一扔。

  齊東平和王小柱看著張中原,心裡無比難受。兩人默默地往外走。

  「東平,小柱,」張中原叫住他們,很歉疚,「對不起,這段時間我他媽的禍不單行,什麼倒黴事都能碰上,心情不好。你們兩個都技術好,也都是孝子,我會盡力幫你們的。你們也不用感謝我,其實幫你們也是幫我自己。要是沒有你們這些技術骨幹撐著,坑道打砸了的話,一切我都沒有了。」

  第十二章

  「王小柱逃兵事件」過去了,方子明內心裡經歷了失落、慶倖和自我譴責三個階段。對比齊東平張中原石萬山的為人,對比他們對王小柱的愛護,方子明自慚形穢,不住地暗罵自己不是東西,是個混蛋王八蛋,簡直是卑鄙小人。

  休班那天,方子明悄悄來到心理諮詢室。老老實實坐在周亞菲面前的他,像小學生對老師那般虔誠地訴說近來常做的一個噩夢:山洪咆哮,掉在河裡的自己拼命向前方遊去,他身後有一隻兇殘的大老虎,老虎踩著滔滔洪水不斷地追自己……方子明說每次都是這個時候被嚇醒,醒後總是大汗淋漓全身濕透。他想請周亞菲做一下心理分析。

  「還有什麼症狀嗎?」周亞菲問。

  「我也說不上來。對,好像有點心悸和氣短。」

  「夢我研究的不多,但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我讀過,我不完全贊成他的一些結論。依我粗淺的分析,你老是做的這個噩夢,應該與性壓抑無關,更多地與生存壓力有關。是不是今年提幹名額突然減少,影響了你的情緒?」

  方子明連忙搖頭擺手,「沒有沒有,真的沒有。這方面,我很想得開。」

  周亞菲眼睛晶亮地看著他,「即使你說的是真的,那也只是你的心理,我說的是你的潛心理。人的很多行為,其實是由潛心理支配的。比方說,你越是強調不在乎提幹不提幹,越證明你的潛心理很在乎它。你如果還要嘴硬死不承認的話,心理疾病會越來越嚴重。」

  方子明害怕了,「真的啊?」

  「當然。接下來,你會說夢話,把你真實的想法說出來……」

  「啊!」方子明情不自禁地叫起來。

  「也別緊張。你想提幹,想多為國防建設做點貢獻,沒什麼不對。」

  方子明由衷地欽佩周亞菲,話頭不由自主地就被她牽著走了, 「周醫生,你真厲害。我承認其實我挺在乎的。我們家那邊很富裕,我哥我姐他們都做生意,一年掙的錢比團長多得多。我家不缺錢,就缺個有國家身份的人。家裡我最小,他們把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偏偏我又不爭氣,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當兵後又考軍校也沒考上。我轉士官不是為了拿那點工資,而是為了提幹。突然間聽說今年提幹沒戲了,我……噩夢就來了。」

  「有時會嫉妒別人嗎?」周亞菲突然問道。

  方子明猶猶豫豫的,不置可否。

  「其實,嫉妒心誰都有,只是不能讓它發展到起破壞作用,那樣就會出大問題。你能說出這番心裡話,對你的身心都有好處,咱們以後再聊幾次,你大概就不會連續做噩夢了。」

  「謝謝周醫生。我還想問個問題。」

  「說吧。」

  「比如說,這麼說吧,我要是……算了,我也不知道想說什麼了。以後我再來。周醫生再見。」

  「好,這裡隨時歡迎你。」周亞菲笑容可掬。

  方子明出去,林丹雁進來,「怎麼樣?挺有成就感吧?」

  「還在摸索。唉,有嚴重心理疾病的人,一個都沒來。」

  林丹雁驚訝,「有嚴重心理疾病?誰啊?」

  「魏光亮,齊東平,張中原,還有鄭浩。」

  林丹雁感到意外,「鄭浩?」

  「沒錯。心理醫生喜歡那些飽受著深刻痛苦的病人,能解除他們的痛苦,才能獲得最大的成就感。方子明小屁孩一個,嫉妒心強點而已。其實,我最感興趣的是另外一個病人。」

  「誰?」

  周亞菲神色詭秘,「現在不能告訴你。」

  林丹雁白她一眼,「鬼怪多,不理你了,我走了。」

  下午,勘察完主坑道的石質,林丹雁與石萬山一起從洞裡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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