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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齊東平馬上跟進,「是啊,今天我第一眼看到營長,就發現營長一直在偷著樂。嫂子同意隨軍了?」

  「嘴上起泡,是缺少維生素C。給,你們拿去分吃了。」張中原從口袋裡朝外掏,掏出一個小藥瓶,遞給齊東平,連鼻子都在笑,「如果沒什麼意外,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就多個小侄子了。等我當了爹……」

  兩人看著小藥瓶上的說明,大笑起來,方子明笑得喘不過氣,「營長,這藥——我們吃,准吃成了人妖,我們——還幹得動活嗎?」

  齊東平也笑得氣喘,「嫂子——吃這藥,你想當爹,不中吧?」

  張中原詭秘地笑,「中,還是不中,走著瞧,咱給她來個『雞湯裡面有文章』。」然後自言自語嘀咕,「女人嘛,生沒生孩子,心氣不一樣。」

  「啊,你偷樑換柱,把藥給換了?」方子明驚叫起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不生個兒子,明年她讓我轉業怎麼辦?下崗,是個壞事,可有時也是好事,她離隨軍又進了一步。」張中原斂容。

  洪東國走過來,三人立刻立正,「政委好。」洪東國笑容滿面,「中原,氣色不錯嘛。麗美怎麼樣?」

  「謝謝政委,挺好的。」

  「那就好。」

  「對了,政委,我去醫院看了,他們個個都跟我鬧,要求儘快出院上陣地,兩個受重傷的戰士為了證明他們已經痊癒,還在我面前又蹦又跳的。我說這事我小營長做不了主,你們別吃柿子揀軟的捏,找政委和團長去,他們批准了才行。」

  洪東國笑,「就你這黑鐵塔樣,還軟柿子啊?是柿子也是鐵柿子!」

  張中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覺出自己的比喻不太恰當。齊東平、方子明趁機告溜。張中原朝他們比劃手勢,提醒他們記得要吃維生素C。兩人笑著跑了。

  洪東國壓低聲音,「給我說實話,小高是不是丟了工作?你嫂子打電話給我說了,到底怎麼回事?」

  張中原頓時怒氣衝衝,「那個劉總,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明白了。中原啊,你應該讓小高早點隨軍,你嫂子老念叨這事。」

  「謝謝嫂子。現在有個外資公司在招聘,她想去試試。」

  「外資公司好哇。你嫂子那個服務公司,哪能跟人家比。」

  「能不能去,還不知道。」張中原歎口氣。

  平靜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是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個月裡,主坑道進展順利。

  綠樹掩映花草芬芳的大院裡,三層樓的鐘懷國將軍府邸顯得氣勢雄邁,寬暢明亮的客廳裡,錯落有致地擺著四個樣式不同的博物架,其中兩個擺滿了質地、顏色、大小、形狀各異的石頭,另外兩個擺滿了由石頭雕刻成的導彈模型,各種型號的導彈模型一應俱全。午飯後,鐘懷國流連在博物架前,專注地欣賞著自己的寶貝。

  鐘懷國的妹妹鐘素珍站在門口,欲進還退,欲言又止。

  「素珍,又是想說光亮的事吧?」鐘懷國看她一眼,繼續欣賞寶貝。

  鐘素珍進門,懇求地說,「哥,他被美國三所名牌大學同時錄取,想出國深造,沒有什麼錯。」

  「是嗎?清華大學土建系,夠有名了。」

  「是不錯,可還是沒法跟美國的名校比。」

  鐘懷國把眼睛從寶貝石頭上挪到妹妹臉上,「素珍,你這個大學教授說說,都這麼做,國家每年拿出那麼多錢,在名牌大學開辦國防班,還有什麼意義?」

  「光亮跟別人不一樣……」

  鐘懷國露出揶揄的神情,「是不一樣,他舅舅是一位退休中將嘛。」橫眉豎目起來,「虧你們想得出來!國家出錢讓他讀了本科,讀了研究生,他拍拍屁股到美利堅了,合適嗎?」

  鐘素珍提高聲音,「我們可以雙倍賠償……」

  「錢不是萬能的,你不會糊塗到連這點都忘了吧?別說了,這個惡人我來做。」

  鐘素珍有了哭腔,「哥,最主要的是,光亮談了個女朋友,女孩子過幾天就去上耶魯大學了。道理好講清楚,可他們的關係怎麼辦?這感情的事……」

  「感情的事就講不清楚了?這些毛病,都是你們慣的!你叫他來,我跟他談。他是烈士遺孤,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必須履行自己對國家的承諾。」

  鐘懷國說出這番話的當天晚上,魏光亮和女友那娜開車到北京後海酒吧。魏光亮二十六歲,長髮及肩,高大俊朗;那娜長著一張冷豔的臉,一副弱柳迎風的身板,顯得有幾分妖媚。

  後海有水有樹,再加上織梭般往來的小船,餘音嫋嫋的古琴聲,真有些江南秦淮河的韻味。自從三裡屯酒吧一條街因為桃色新聞搞得聲名狼藉而衰敗後,後海酒吧一條街就成了北京小資們的最佳去處。魏光亮和女友那娜來到琴聲悠揚的小船上把酒臨風,就是為了討論魏光亮下一步的何去何從。

  船夫不緊不慢地劃著小船,一個白衣小姑娘坐在船頭,懷抱琵琶輕輕地彈著古曲,讓人想起白居易的詩:大珠小珠落玉盤。魏光亮和那娜倚著小桌,都緊繃著臉,各自看街邊的燈紅酒綠,談話顯然進行得不愉快。

  「一個大男人,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還非要征得舅舅的同意,真是讓我……無話可說。就算要聽他的,讓你脫軍裝,對一個中將來說,也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終於,那娜打破僵局,把眼光從街景上移到魏光亮的臉上。

  魏光亮輕輕噓出一口氣,臉部肌肉放鬆了些,「你知道的,從小,我就崇拜他,從來沒有違背過他的旨意。我有預感,舅舅絕對會是個反對派。所以,這將是一次很困難的談話。」

  「有什麼困難的?他不願意幫忙也行,大不了把軍隊給你繳的學費什麼的,加倍還回去就是。我看是你自己首鼠兩端。」盛氣淩人的口吻。

  「你知道,考託福、考GRE,我當時對他說是檢驗一下自己的英語水平。」

  「那又怎麼樣?你把通知書給他看。哈佛大學商學院,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

  這邊廂沮喪地低頭,聲音微弱,「我是國防生,這麼做已經違反紀律了。」

  「我呢?你眼裡只有你舅舅,把我放哪裡了?」冷豔的臉氣得幾乎變形。

  魏光亮哭喪著臉,近乎哀求的語氣,「這不是找你商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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