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 |
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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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柏街上有個長衫男人拿著法幣和銀元叫喊:「換新鈔、中州鈔囉。二十元新鈔換一塊袁大頭,一元新鈔換一元法幣囉!」一布店老闆走了出來:「哎,你過來一下。我這兒有新鈔。」「你換多少?」「不多。我有兩千元新鈔,換袁大頭。」長衫男人取下布袋從中掏出銀元。老闆拿起一塊銀元吹口氣放在耳邊聽。這會兒街上走來一個短衫男人,手裡晃著幾塊銀元叫喊:「換新鈔中州鈔囉。十五元新鈔換一塊袁大頭,一元新鈔換兩元法幣囉!」一個雜貨店老闆忙把他叫了過去:「快過來,過來。」布店老闆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一眨眼工夫,中州鈔漲了一大截。」長衫男人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可不能反悔!」「怎麼會呢,兄弟,這中州鈔真的值錢了?」「那當然,老蔣快玩完了,明年這法幣就是廢紙。共產黨一坐江山,只用中州鈔,你這銀元,只能化了打戒指玩。淮源盛那邊打著招牌在收中州鈔呢。這是一百塊大洋,你收好了。」長衫男人把中州鈔放進袋子裡,走到街上又叫著:「換新鈔中州鈔囉!十二元新鈔換一塊袁大頭……」布店老闆追出去:「怎麼回事你?有你這麼做買賣的嗎?一會兒一個價。」長衫男人說:「生意嘛,有賺就做。你還有沒有新鈔?」一個光頭滿頭是汗跑過來,叫道:「馬掌櫃,馬掌櫃,那邊淮源盛在收新鈔,十塊中州鈔能換一塊大洋……」布店老闆張大嘴巴:「十塊?你沒弄錯吧?」光頭道:「錯不了。淮源盛還在拋法幣,聽說老蔣在東北、華北吃了大敗仗,快不行了。」張世傑和趙九思慢慢從街上走過。 幾天以後的一個晚上,掌櫃和賬房先生正在算帳,劉金聲和一個戰士抬著木牌進來了。張世傑也跟了進來問道:「算清楚沒有?」賬房先生看看賬本 :「二少爺,袁大頭用了十萬兩千,法幣用了七百八十萬,沒人要金圓券。」掌櫃搖搖頭:「這幾天,人都瘋了一樣。」張世傑說道;「把紅漆拿過來。」掌櫃把紅漆碟子端過去。張世傑用紅漆把拾字劃掉,在橫線上面寫了個捌字,又把三字劃掉,在橫線上面寫了個肆字。掌櫃問道:「二少爺,中州鈔有這麼值錢嗎?」張世傑道:「也許,不到明年,我拿五元中州鈔就能買回一塊銀元。明天天一亮就開門,把牌子掛出去。」賬房說道:「銀元不多了。沒幾個人要銀錠。」張世傑道:「銀元明天送來。你們辛苦了,早點你息。金聲,咱們走。」 清空銀庫裡面最後一箱銀元,張世傑拿著一捆中州鈔去見了李玉潔:「娘,這就是我們發的錢,名兒叫中州鈔,我想讓老百姓認為它值錢。事情緊急,我……」李玉潔打斷他道:「你不用跟我商量。道理我懂。紙錢,沒人把它當錢,它連擦屁股紙都不如。」張世傑使勁點點頭:「謝謝媽!」李玉潔道:「民國取代大清,銀錠就沒人用了,袁大頭吃香。也許,要不了多久,你換回來的中州鈔,給金子也不換。世風民心,都會變。做你想做的事吧。」張世傑道:「娘,那我走了。」李玉潔道:「你不是神仙,記著,做什麼都要量力而行。」張世傑答應一聲,出去了。趙九思等人在店鋪裡看著張世傑把捌字改成柒字,把肆字改成伍字。趙九思問道:「為什麼還要降?」張世傑說道:「今天,我們只用了六萬大洋。我想,至少縣城裡的幾萬人,這兩天已經把中州鈔當錢了。我估計,這兩個字都改成陸之後,老百姓會把中州鈔存起來。我只有這點兒銀元了。」趙九思道:「效果已經有了。」「當然,如果能把南陽、襄陽、信陽打下來,老百姓會把中州鈔當成寶貝。」張世傑自信滿滿地說。 一家醬菜店,解放軍採購員走進去,問道:「掌櫃的,我只有中州鈔,你賣嗎?」掌櫃連聲道:「賣,賣。你看牌子。」指指寫著收中州鈔的牌子。採購員探頭看了看:「價錢還算公道。來十斤大頭菜、五斤豆豉、四斤醬油、五斤醬黃瓜。」掌櫃一邊吩咐店員一邊問道:「哎,聽說你們在東北占了上風?」採購員道:「瞧你這話說的,從今年春天開始,我們哪個戰場處了下風?」掌櫃道:「我是聽人說的。貨齊了。八十八塊整。」 進了五月,中州鈔在新區十個縣城都開始正常流通了。為了慶賀完成了不可完成的任務,趙九思自掏腰包請張世傑喝了一頓酒。他問張世傑:「你說實話,這一回淮源盛虧了多少?」張世傑說:「這叫金融生意,眼下還不能說是虧是贏。我們贏了,建立了新中國,淮源盛和我就是大贏家。我家銀庫裡,放著上億元的中州鈔。我們要是打輸了,我的命都沒了。」 秋季反攻開始後,張世傑帶人去新野救張世俊,撲空了。淮源盛的生意已經徹底停了下來。總號掌櫃心有不甘地說:「唉,按說太平鎮已經是共產黨的天下,您和大小姐又是共產黨的官,張家該發一筆,可沒想到淮源盛的生意反倒關門了,想想,都是我無能。」張世傑道:「不怨你,這真不是做生意的時候,翻烙餅呢!家底是我抖光的,這些年,辛苦你了。」總號掌櫃道:「是啊,王淩雲還在南陽呢。二少爺,多回去陪陪太太吧,淮源盛可是老爺、太太一生的心血啊。」張世傑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我知道。真不知該不該給家裡留點錢……」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家裡走。 李玉潔正坐在一個大盆邊洗衣服,幾個年齡小一點的孩子圍在木盆邊。李雲鵬的女兒李秀兒和張萬隆在摘菜,劉醫生的兒子劉大鵬在淘米,張萬聖和謝二順的兒子謝富貴抬著一桶水過來,把水倒在大盆裡。李玉潔扶了一下水桶,說:「悠著點兒,慢慢倒,你們兩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閃著哪兒了。」張世傑走了過來,說:「娘,你手不好,怎麼又洗衣服?留著讓張叔洗。」李玉潔道:「張叔一把年紀忙裡忙外,又是個男人,衣服哪能洗得乾淨。天還不算涼,洗幾件衣服壞不了事兒。」張世傑挽起袖子:「那讓我來吧。」「你?哼,你和若虹如今都是在幹大事兒,這些芝麻粒兒,西瓜籽兒,可不敢勞你們的大駕彎腰了。這大白天的,你怎麼會有空回家?是不是有人惦記這宅子了?」「沒有,沒有。娘,我帶人追到新野,世俊讓朱國緊帶走了,沒救回來。」李玉潔歎口氣:「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讓他參軍。唉,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張世傑道:「總號的生意徹底歇了。」「歇就歇吧,我明白,改朝換代了。甭說了,我想通了,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花就花了吧。」「娘,我想把兌換來的中州鈔,都借給部隊吧,打仗需要錢。」「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送給部隊都行。不過,我想問問你這個共產黨的大幹部,這幾個孩子,什麼時候能讀上書?你不會讓他們都當文盲吧?」張世傑為難地說:「國民黨的正規軍和那些土蔣土匪,隨時都會來掃蕩,這種情況下,沒法建學校。」「以前都說把小日本趕走了,日子就好過了,如今小日本都走了兩三年了,日子更不太平了。殺來殺去,幾時是個頭!」李玉潔把洗好的衣服擰乾,站了起來。張世傑忙扶著她:「娘,小心。」李玉潔說道:「你要真心疼娘,就再娶個女人吧。」張世傑道:「要不,咱雇個人?」李玉潔搖搖頭道:「算了吧,讓你那要求進步的姐知道了,會說我剝削人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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