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九五


  第二天上午,張世傑找人把朱照鄰埋到了朱家的墳地。張世傑看看哭成淚人的朱見真,說道:「世俊,去把見真家的房子封起來吧。」張世俊道:「不用封了。一大早,二嫂就把她家的房子分給別人了。有五六家人已經搬進去住了。」張世傑罵道:「混帳!」轉身朝鎮子走去。張若虹騎馬趕過來:「世傑,傷要緊嗎?」張世傑停下腳步:「皮肉傷,不要緊。姐,梧桐分朱家房子的事,你知道嗎?」張若虹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說:「知道。見真,給你留了兩間。」朱見真站起身擦擦眼淚,小聲說道:「我不要,我再也不進那個家了。」張世傑著急地說道:「姐,這麼做有多危險,你知道不知道?見真她爹昨晚帶著兩個人回來拿地契,他們三個人能回太平鎮,別人也能回來。你們……」張若虹打斷道:「回來就回來,有你這個支隊長,還保護不了太平鎮的安全?分地分房,是上級的決定,我必須執行。我警告你,不要責怪梧桐。另外,咱們家的房子也要儘快分掉,咱家絕對不能搞特殊。」張世傑道:「你怎麼能這樣?」張若虹嚴肅地說:「世傑,你冷靜點。你作為黨員,有責任、有義務向組織報告家庭財產情況。賬,我已經讓人查了,家裡應該有不少存銀。世傑,做做媽的工作吧,群眾已經有議論了!你好好想想,革命已經勝利了,你留著這些錢幹什麼?你是個老黨員,應該跟上形勢。」張世傑發火了:「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房子,你可以分。我告訴你,張家的房子,已經住了六家人,這六家還不包括張家嫁出去的姑娘張若虹!這六家人一家一口,都是打鬼子留下的孤兒。你不知道嗎?至於家裡有多少存銀,我沒有義務向你彙報。你有什麼資格查我的賬?」說完,大步走了。張若虹大聲喊:「張世傑,你要犯錯誤的,這麼下去,你肯定會犯天大的政治錯誤!」張世傑丟一句:「誰會犯錯誤,還不知道呢?」

  得到朱照鄰已經去世的確切消息,朱國棟把手裡的茶杯朝地上一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國梁,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這個仇一定要報!」朱太太哭道:「見真怎麼辦?你們總得把她接出來吧?」朱國梁把手中的槍拍在桌子上,叫道:「你嚎什麼嚎,是她自己不願出來。你想見她,自己回太平鎮去。」朱太太抽咽著:「咱家的地沒了,房子也沒了,我回太平鎮,靠誰去,國棟,國梁,我只有靠你們了。」朱國棟說道:「太太,你安心住在我這兒,你放心,總有一天我們會殺回太平鎮,把我們朱家失去的一切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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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公于私,張世傑都希望楊開泰能率部下山接受改編。這個想法顯然不合周銀杏的心思。張世傑再次負傷後,周銀杏找到了劉金聲。周銀杏開門見山道:「劉支隊長,你都看見了,人首先要分階級。老地主挨了槍子兒,地主崽子沒幾個朝我們打白旗,不是去投奔朱國梁,就是去投奔楊開泰。朱照鄰死了,張世傑還送上了一口上等棺材。」劉金聲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周銀杏道:「你和我一樣,都是貧苦出身,是正經八百的階級兄弟。革命前,你是身無幾兩碎銀子的小夥計,我是身無分文的小乞丐,我決不會出餿主意坑你。張支隊長和我們不一樣,他是淮源盛商號的二少爺。」劉金聲道:「他跟別的少爺不一樣。」周銀杏道:「他是少爺出身的共產黨。大道理我講不清楚。我只認共產黨是我們窮人的党。所以,我願意跟你說心裡話。反正我也說不清楚。我只是覺得你不能總是聽張世傑的。張世傑這麼長時間不動揚開泰,為什麼?他這是給他自己留後路。如今他受了傷,支隊是你說了算。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把太白頂拿下來。楊開泰公開收留地主子弟,她妹妹是軍統特務,跟你我不是一個階級的。太白頂那裡防不住,這一點我清楚得很,我們配合一下,拿下它,絕對不成問題。劉支隊長,話我都說透了,聽不聽在你。我等你的回話。張世傑天天去縣城告狀,機會多的是。」劉金聲聽進去了,卻沒有當場表態。周銀杏轉身走了,金貴跟了過去,問道:「銀杏,你到底想幹什麼?」周銀杏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想堂堂正正殺死一個人。大哥一投誠,這個機會就沒有了。」「你瘋了!」金貴說。周銀杏一瞪眼:「我瘋不瘋關你屁事!郭冰雪毀了我一輩子!這個仇我不能不報。」

  第二天中午,楊開泰在太白頂議事設宴款待附近的匪首們。郭冰雪面無表情地坐在楊開泰身邊。酒過三巡,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楊大當家的,您過的橋比我們走的路都多。您看今天這局勢……」「對呀,楊大當家的,我們八個寨子,決定與大哥你共進退。你到底是什麼打算,給我們透個底吧。」「共產黨逼得很緊,軟硬兼施,我都快頂不住了。」「前兩天,你義妹銀杏小姐去了我那裡,不鹹不淡說了半天,意思只有一個:要我們降。」「張世傑太知道我們的底細了,他按兵不動,是啥意思?您說共產黨到底能不能長久?」楊開泰舉起酒杯:「各位大當家的,多謝諸位抬舉,來,我再敬你們一杯。幹!」眾匪首都把酒幹了。喝完楊開泰站起來說道:「依我看,國共之爭分不出個輸贏,他們都不會主動剿我們。所以說,眼下只能看。我的意思是再等等。你們儘管放心,你不主動攻擊張世傑,張世傑絕對不會動你。」一個匪首說道:「楊大當家的,我沒你腰粗,耗不起,過了年,我不惹張二少爺,就得降他,沒第三條路。」屬下慌忙進來:「報——大當家的,張世傑的人馬已過青峰口,向這邊運動。四當家的問是戰是退。」郭冰雪忙問遭:「你看清楚了沒有?有多少人?」屬下道:「看清了,有兩百多人。大當家的,你快拿個主意吧。」又一個屬下跑進來:「報——蝴蝶穀發現一隊共軍,三當家的問是戰是退。」楊開泰道:「有多少人?」屬下說:「一百多人。」楊開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張世傑,憑你的幾百人,也想一口吃掉我?做夢。告訴弟兄們,只要他們踏上我們的地盤,打,給我狠狠地打!」

  張世傑回到鎮上,得知劉金聲帶著人去打太白頂,急忙追了過來。在青峰口,張世傑騎馬超過隊伍,把馬一橫,大聲喊:「停止前進!」劉金聲一愣,跑副張世傑的面前:「世傑……」張世傑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叫我支隊長,或者叫我政委。」劉金聲道:「支隊長,你……」張世傑道:「我還沒死。劉副支隊長,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劉金聲道:「當然是你說了算。」張世傑厲聲問:「你和那個周銀杏,誰先動手?」劉金聲道:「我這邊先動手。我們兵力不足,周銀杏帶人埋伏在蝴蝶穀,這次只能誘殲楊開泰一部。」張世傑咬著牙說:「你真是個軍事天才。都有了,向後轉,目標太平鎮駐地,跑步走。」劉金聲還不甘心:「支隊長,你……」「我沒時間聽你磨牙。劉金聲,我命令你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蝴蝶穀,把你那支奇兵帶回太平鎮。老子籌劃幾個月的大事,差點砸在你這個蠢貨手裡!你要抗命不遵,你就是共產黨的死敵!要快,決不能讓他們開槍。你們倆,跟我走。」張世傑帶著兩個人朝太白頂方向飛奔而去。劉金聲喊道:「支隊長,你到哪兒去?」張世傑丟一句:「給你擦屁股。」

  山寨裡更是一片忙碌。楊開泰帶著來做客的匪首四處巡視。看到有屬下把機槍抬了過來,楊開泰喊道:「把機槍放起來,用不著。沒有一個團,別想打我太白頂的主意。」正說著,屬下把張世傑和兩個戰士押了過來。張世傑叫道:「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能把我的槍給下了。」眾人都意外地看著張世傑,楊開泰哼了一聲:「張世傑,不要逼人太甚!」張世傑連忙說道:「誤會,誤會。大哥,咱們有君子協定,你以為我是個偷雞摸狗的人嗎?」楊開泰冷笑道:「你是什麼人,我看不清楚。」張世傑解釋說:「我的人冬訓了兩個月,能不能打仗,我心裡沒底,只好拉動一下,看看部隊能不能走路。」楊開泰道:「少來這一套!你蒙誰呀?」張世傑道:「各位大當家的,很希望你們都能跟共產黨合作……」楊開泰擺擺手:「行了行了。張世傑,你也別嚇我,也別嚇唬這幾位大當家的,你問問,哪一個怕死?」張世傑哈哈一笑:「我知道各位都是英雄好漢。」楊開泰冷冷說道:「張世傑,大家都不是瞎子聾子,更不是傻子。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俊鳥飛高枝,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酒菜已經吃光了,沒給你留。這山上跟你結仇的人越來越多,以後你還是少來。我再信你一回:你們是在拉練。把槍還給他們,送客。」回到太平鎮,張世傑宣佈兩項決定:一,免去周銀杏同志特別行動隊隊長職務。二,即日起,動用一個排以上兵力,必須由支隊長親自下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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