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 |
八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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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中午,五個新四軍傷員被關在兩個木籠裡,用馬車拉進太平鎮張家曬綢場。看熱鬧的人從四面八方朝曬綢場湧來。朱國梁帶著幾十個保安隊員已經在曬綢場等著,他打量著越來越多的人群,吩咐身邊的副官:「去,把張世傑找來,我要讓他親手處置叛徒。」張家大院內,跪著一個老漢、一個少婦和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孩。客廳裡,張世傑慢慢呷著茶。張若虹在一旁搓著手:「怎麼辦?世傑,你快點拿個主意吧。不能見死不救吧?這是自己人。」張世傑說:「姐,你冷靜點!難道你看不出朱家兄弟的險惡用心?你讓我想想。」張德威從後院走到前院。老漢磕頭道:「老東家,救命啊!」張德威痛苦地閉上眼睛:「我早不當家了。你們還是去求求照鄰兄弟吧。這太平鎮,如今是朱家的天下。」少婦說:「求過了,沒有用的。」李玉潔走過來道:「都起來吧。這是命,認了吧。我剛去見了照鄰,他說這是國法,柱子他們犯了國法。」張若蘭拖著虛弱的身體沖進客廳,「二哥,你不能見死不救。他們都是你的……兄弟!我問你,你去不去?」張世傑說:「你懂什麼,能救我會不教嗎?」張若蘭說:「你是個膽小鬼,怕死鬼!你不去,我去。」 張德威走進客廳甩手打張若蘭一耳光:「混帳!沒你二哥撐著,你也得死!」「死就死,我不怕。」張若蘭說著往外跑去。張若虹死死抱住若蘭:「別鬧!這是大事,要聽你二哥的。坐下。」「爹,媽,大難臨頭了,都是我惹的禍。他們在試探我。人,我不能救。你們不要出去。也別讓他們去。」張世傑說罷,走出客廳。少婦哭喊:「二少爺,我們給你磕頭了。」幾個人「咚咚峰」地磕著響頭。張世傑說:「我盡力吧。都起來吧,屋裡坐,等著我。」一個丫環慌慌張張地從後院跑過來:「二少爺,二少爺,小少爺又發燒了,二少奶奶讓你趕快去。」張若虹從客廳裡跑出,「快去請大夫!」 朱國梁的副官跑到門口道:「張隊長,就等您了,請吧。」張世傑走出了院子。張德威說道:「若蘭,朱家兄弟手下有上千人,你二哥手下有幾個人?蔣委員長對付共產黨,是寧可錯殺三幹,決不放走一個。今天這種陣勢,稍有不慎,咱們都活不了。都不許出門!」 曬綢場上,執祛隊已經把五位新四軍傷員架住,面對幾百鎮民站好。朱國梁看見張世傑過來,朝前迎了幾步:「張隊長,姍姍來遲啊。」張世傑回他:「真不巧,萬隆在出麻疹,發燒,又哭又鬧的。」朱國梁道:「挺巧。你沒帶搶啊,」張世傑道:「有司令的槍就行了。」朱國梁道:「那不一樣。這個柱子,你認識吧?他是你們自衛隊的叛徒。」張世傑打量著柱子,笑道:「瘦了,共產黨沒給你什麼好處嘛。」柱子啐了張世傑一口。張世傑甩手給他一耳光:「別逞能。」朱國梁取出自己的手槍,遞給張世傑:「這個混蛋交給你了。」張世傑拿住槍看看:「好槍。給你。他是自衛隊的叛徒,可惜我沒有親自抓到他。我無權處置他。」朱國梁道:「我要是把他交給你呢?」張世傑笑了一下:「我有我的做事原則,我殺他有違這個原則。再說,我也沒權處置共黨疑犯。是殺是放,是保安司令的權力。今天,我只是個看客。說實話,我真不想見到這個混蛋。」柱子罵道:「張世傑,你這個貪生怕死的王八蛋!我真是瞎了服了,錯看了你。老子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張世傑又搧他一耳光:「閉嘴!」柱子繼續罵道:「張世傑,虧得我投奔了共產黨。你這個認賊作父的小人。朱國梁,你要敢動我的妻兒老小……」老漢瘋跑過來:「朱司令,不公啊!張家二小姐也參加了新四軍,你們為啥不抓?張世傑,你不仁,別怪我不義。我揭發,高連升的老娘,還有張家二小姐,都藏在張家……」柱子叫道:「爹!你別瞎說。」老漢朝朱國梁跪下:「這都是真的。柱子,爹不想讓你死!朱司令,柱子要戴罪立功。」朱國梁說:「二小姐跟柱子不一樣,他是逃回來的。世傑,高連升的老娘該殺。你還留著她幹什麼?」張世傑搖搖頭說:「今天不能殺。高連升把我搞成光杆司令,又差點要了若蘭的命,我要留這個老太太做誘餌,找高連升算總帳。」「有道理。」朱國梁清清嗓子,「鄉親們,今天處決這五個共黨,是執行上峰的命令。這也是我這個縣保安司令的職責。今後,抓到共產黨,一律就地正法。行刑!」執法隊員把五個傷員帶走,不一會兒,傳來幾聲槍響。老漢大叫一聲,昏倒在地。 當天晚上,張世傑把張若虹和劉金聲叫到小屋內說:「太平鎮就剩我們三個黨員了,我們必須生存下去。朱國棟也回來了,他要的是我們這個自衛隊。陳香亭死了,我們沒有靠山了。從目前的形勢看,只要我還掌握著這支隊伍,他們就會不停地搞陰謀。現在,只要有一個莫須有的通共罪名,他們就能動手了。我決定由金聲帶著自衛隊過去。」「過去?去哪裡?」張若虹問。劉金聲道:「讓朱家兄弟收編。」張世傑點點頭:「對。世俊也要過去。越快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朱家兄弟開始商量對張世傑採取進一步行動。朱國梁主張一勞永逸、徹底解決,不惜採取血腥的手段。朱國棟認為只要謀劃好了,張世傑會屈服的。朱國梁急了:「哥,現在剿他,理由是現成的,說他通共就行。」兄弟倆正在商量,副官報告說張世傑帶著弟弟和劉金聲來了。朱氏兄弟來到前面客廳。張世傑三人忙站起來。張世傑說道:「國棟大哥,你也在這兒。國梁二哥,我想讓金聲和世俊帶著自衛隊編入你的保安團,請你務必收留。」朱國棟遲疑片刻,問道:「他們編入保安團,你呢?」張世傑歎了一口氣,「打打殺殺,膩了,不想再摸槍了。家父年邁,早就不理事了,大哥又叫鬼子殺了,淮振盛的生意,總不能讓我姐一人打理吧。國軍一統天下,也就是一兩年的事。到那時,生意會好做些吧!」朱國梁問:「你真不想摸槍了?」張世傑誠懇地說:「真的。我不想摸槍,不是討厭槍。生逢亂世,槍真是個好東西。所以,我讓世俊摸槍。他和見真,青梅竹馬,只怕沒什麼力量能把他們分開了。見真在家閑著,你們也煩。昨天我姐問她,她說她願意來縣城教書。」朱國棟點頭歎道:「可惜了。張世傑不從軍,真的太可惜了。」張世傑無奈地搖搖頭:「你們都看到了,我是一事無成。經營多年,一事無成啊。國梁二哥要是不收留他們,我去找找唐河的胡司令……」朱國梁忙說道:「收留,一定收留。不過,金聲和你沒法比。他只能做個營長。」張世傑道:「連長都行。多謝了。」 張世傑、張世俊、劉金聲三個人一起往外走。朱家兄弟站在窗戶邊看著張世傑三個人的背影。朱國梁說道:「哥,多好的機會呀,這會兒動手,就等於捏死三隻螞蟻。」朱國棟目光牢牢落在張世傑的背影上,自言自語地說:「張世傑已經屈服了,你看沒看到他頭上的白髮,留著他吧,我做事情喜歡有觀眾。張世傑這樣的人來給我做觀眾,感覺不錯。再說,你別忘了他還有個舅舅。」 消息傳到太白頂,楊開泰感歎道:「張世傑可真能忍。真不明白他為啥能對共產黨死心塌地。」郭冰雪道:「你什麼意思?他眼睜睜看著朱國梁殺共產黨的傷兵,你還說他是共產黨?」楊開泰道:「那天,朱國棟的一個營,離太平鎮只有五裡地。世傑如果要救那五個傷員,朱國棟敢血洗太平鎮張家。」郭冰雪道:「真有這事兒?」「朱國棟什麼事不敢做,冰雪,別再和我鬥氣了。朱家兄弟下一步恐怕該對付我了。他們的心可真大。想動我,沒那麼容易。」一屬下跑過來道:「大當家的,太太,太平鎮張世傑求見。」楊開泰問道:「就他一個人?」屬下答道:「他帶了個小男孩。」楊開泰道:「冰雪,我們去見他。該幫的忙我們一定幫。」他們沒想到張世傑是讓他們代養兒子的。郭冰雪道:「我那兩個表哥不至於……」楊開泰道:「他們有這個膽。小萬隆我們幫你養著。世傑,我想聽你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認為共產黨真的能成事!」張世傑坦然道:「肯定能成事。三五年內,中國的局面肯定大變。大哥,中國確實應該推倒了重建。」郭冰雪道:「張世傑,你這個人真讓人摸不透。你能不能親口告訴我們你到底是不是共產黨?」張世傑只是笑,沒有回答。郭冰雪追問道:「你說話呀?」張世傑道:「我是不是共產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國肯定會大變,往好處變。你們……」張世傑話還沒有說完就技楊開泰打斷T:「你不用說了。我這個人不看到事實,不會下決心的。我很服你,你身上有股勁,九死不悔的勁兒。放心大膽幹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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