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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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傑從戰鬥開始後,眼光一直在楊紫雲身上,有一刻,他感覺到楊紫雲就要朝他跑過來,又像要站在原地等著他去救她,但是,朱國柱跑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朝日本人的汽車跑去。張世傑的心中一下子充滿仇恨,他朝楊紫雲躲藏的地方猛衝過去。這時,他聽到身後有人喊:「有援兵,快上山。」好像是趙九思的聲音,但張世傑已經顧不上了,他繼續朝汽車的方向跑,終於看見手拉著手的楊紫雲和朱國柱,一顆子彈飛過來,楊紫雲胳膊中槍,張世傑情不自禁朝前走了兩步,忽然,他覺得身上好像被電擊了兩下,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在山本正雄帶著增援的日本兵對清雲寺形成合圍之前,趙九思和楊開泰等人背著張世傑沖進寺廟,幾個小和尚馬上把廟門關上,栓好,另外兩個和尚領著眾人朝後門跑去。趙九思等人剛撤出菩提寺,就聽到一聲巨響,廟門被炸開了。鬼子兵試探著進了院子,見沒有抵抗,大膽進入。松田領著人在幾個殿看看,只見到幾個和尚在念經。他跑到後院,用槍把鎖門打開,出去一看,已經沒了人影。松田彎腰摸摸沾在草葉上的鮮血,又沖回寺廟。和尚們已經被鬼子兵押到院子裡。方丈數念珠的手上還沾著血污。松田抓住方丈的手看看,嘟囔一句,「該死!」抽出軍刀,一刀把方丈劈倒了,「統統殺掉!」一個日本兵端起機槍朝和尚們掃射,和尚們的鮮血灑在這片佛門淨地上。 趙九思等人翻過寺廟後面的山,來到一條盤山公路上。幾個人迅速搬了幾塊石頭放在路上,然後隱藏起來。路上一輛日軍卡車在石頭前停下,司機房裡跳下來兩個人,看了看路上的石頭,對著車廂嗚哩哇啦一通大喊,車廂裡跳下來四個鬼子兵,準備去搬路上的石頭。趙九思還沒有開口,高連升、周銀杏、楊開泰同時射擊,把六個日本兵都打死了。高連升一揮手,兩個人把張世傑抬上車,幾個人把石頭挪開,幾個人脫掉日本兵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快上車!」趙九思一邊喊著一邊和曹鎮河上了駕駛室。楊開泰沒動,周銀杏、金貴也沒動。趙九思催促道:「上車呀!快!」「趙先生,世傑交給你了。我們還有事情要辦。」楊開泰轉身就走,周銀杏和金貴跟過去。「楊開泰,紫雲是你親妹妹,你不要亂來!」趙九思叫了一聲,又朝後面喊:「連升,把機槍架好。」把卡車開走了。 卡車一路上衝破幾個日軍關卡,天黑的時候開進大悟山國民黨六十八軍防區的一家戰地醫院。前一段時間由於鬼子掃蕩,醫院處於流動狀態,一個上校領著趙九思朝一個帳篷走去。三年前,趙九思曾經和六十八軍做過幾筆生意,和這位當時負責後勤的上校打過交道。上校馬上安排最好的醫生給張世傑診治。「趙先生,我真是佩服你,做生意,還不忘記打小鬼子。」兩個人走近帳篷,上校叫道,「陸醫生,人沒事吧?」一個三十剛出頭的醫生從帳篷裡出來,摘下口罩搖搖頭:「團座,我正要找你。這個傷員,我治不了。」上校問:「為什麼?」醫生道:「彈著點位置奇特,向上一公分,向下一公分,向左三公分,向右三公分,傷員早光榮了。又不是洞穿傷,就這裡的條件,我一動刀子,他十有八九下不了手術臺。」趙九思緊張地問道:「真的沒救了?」醫生沉吟一下,「也不是。這裡離襄樊一百八十公里,離南陽二百四十公里,如果十二個小時之內,能把他送到大醫院手術,他活下來的可能,有百分之六十。」趙九思問道:「真有把握?」醫生認真解釋道:「血已經基本止住了,我又給他輸了五百毫升,應該沒問題。要走,你就趕緊,不走呢,我準備手術,你們呢,就為這個大英雄準備後事吧。」趙九思轉向上校懇求道,「秦老弟,給我加滿油,再給我帶一桶。」上校道:「油已經給你加了,帶一桶,沒問題,通行證馬上開給你。」趙九思朝正坐在地上吃飯的高連升等人叫道:「鎮河,連升,準備上路。」「我把手術床送你吧,他經不起折騰。小王,把傷員推出來。平著抬,平著放。千萬別急刹車。」醫生吩咐著,大家七手八腳把張世傑連同手術床抬上日式卡車。幾個士兵拎著幾個鐵皮桶過來,把裝油的鐵桶放到車箱裡。 趙九思和兩個人握手告別,開著卡車離開了戰地醫院。開著開著,他直覺鼻尖發酸。組織上要是早一點告訴他楊紫雲的真實身份,這場悲劇肯定不會發生。真的是世事難料,人生無常啊!也許,因這場變故,楊紫雲和朱國柱的生存環境會變得好一些。就這麼胡思亂想著,趙九思把卡車開進了南陽境內。 山本正雄調來鐵甲車連夜護送幾個夫人和和子的屍體回到武漢。看著楊紫雲和朱國柱乘坐一輛小車離開,山本正雄才打消了對兩個人的懷疑。清雲寺這次意外,導致至少在三年內,他無法晉升為少將了,山本正雄感到很鬱悶。 楊紫雲進了洋樓,像木頭一樣站在屋子中央。朱國柱道:「天亮到醫院查查,看傷了骨頭沒有。你睡一會兒吧。」扶楊紫雲進了臥室。楊紫雲三下兩下把和服脫掉,扔在地上踩一會兒,又去把剪子拿來,流著淚要剪和服。朱國柱抓住了楊紫雲的手,「紫雲,冷靜點!這是美子送給你的衣服,你還要穿著去見她呢!」楊紫雲鬆開手,喃喃道:「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突然她發瘋一樣沖到夾牆邊,按動開關。「你幹什麼?」朱國柱沖了過去。「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楊紫雲把發報機拿出來。朱國柱沉默片刻,低聲勸道:「紫雲,你不能違反紀律!不能!……平常都是你說我。你我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我們能在武漢站住腳,打開局面,不容易。塞翁失馬,這次意外,對我們在武漢的工作十分有利,他們會更加信任我們的。你一定要冷靜!張世傑命大,他不會死的!」從楊紫雲手中把發報機拿過來,放進夾牆中,按動機關。楊紫雲坐在床邊,搖搖頭,「我在他心中已經死了,死了!我在他眼裡,已經是個漢奸了。」撲在床上用力捶打著被子。朱國柱呆站一會兒,默默地掩上門出去了。 3 跟趙九思分手後,楊開泰三人在一山裡人家借宿一晚,準備再去信陽打探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他們走到一條河邊,周銀杏在河水裡洗毛巾,金貴在牽著馬飲水。楊開泰站在一棵樹下,臉上表情很痛苦,他想著楊紫雲穿著和服的樣子,長歎一聲閉上眼睛。周銀杏走過來把毛巾遞給楊開泰,「大哥,擦把臉。別想那麼多,我不相信紫雲姐會當了漢奸。」「當初,真應該把她帶在身邊。」 楊開泰拳頭下意識地擊打在樹身上。周銀杏抓住楊開泰的手,「大哥,別傷害你自己,你要是心裡實在難受,我陪你去殺幾個鬼子解解恨。大哥,你看什麼?」楊開泰看著遠處走過來的郭冰雪,「那邊好像是郭小姐。郭小姐——」周銀杏咬咬嘴唇,冷笑一聲,「大哥真是火眼金睛!這白骨精一會兒男,一會兒女,你總能一眼認出她。」郭冰雪看見楊開泰,忙跑過來道:「楊大哥——」楊開泰關切地問:「你怎麼會到這兒?」郭冰雪道:「我去了清雲寺,沒找到你們……」周銀杏撲哧笑了,「編吧。膽小又不丟人,幹嗎要裝英雄好漢?」郭冰雪道:「張世傑把我捆住……給你說這些幹嗎?我聽說還傷了幾個,誰傷了?」周銀杏咯咯咯狂笑起來,「跟真的似的,你看見了?」郭冰雪道:「張世傑帶的人死了兩個,死了十幾個鬼子,還有兩個日本女人。我去沒去過清雲寺?廟裡的和尚,都叫鬼子殺了。」周銀杏吃驚道:「那些和尚都死了?」郭冰雪道:「你們從寺廟後門逃走的,對不對?別以為會打雙槍,有多了不起。大哥,世傑他沒事吧。」楊開泰痛心地說:「傷了,傷挺重?」郭冰雪急問:「傷在哪裡?」楊開泰道:「腿和胸,中了兩槍……」「要緊嗎?」郭冰雪不由自主抓住楊開泰。「不知道。」周銀杏恨不得把郭冰雪的手砍下來。郭冰雪一下子爆發了,「楊開泰!你把他扔下了?你沒管他?你算什麼大哥!你們把他丟哪兒了?說呀?啞巴了?」周銀杏把郭冰雪的手拽下來,「你吼什麼吼,你心裡就只有張世傑,楊紫雲是大哥的親妹妹,他不該回去看看她的死活?」「你們都只記著楊紫雲,她有什麼好,害死了那麼多人,她不過是個漢奸,漢奸!」郭冰雪使勁跺著腳。周銀杏揪住郭冰雪道:「住口,我不許你侮辱紫雲姐。」郭冰雪冷冷地道:「放手!我說錯了嗎,不是漢奸她怎麼會穿著日本衣服和日本人在一起,不是漢奸怎麼有那麼多鬼子拼了命保護她?楊開泰,你為了她把自己最好的兄弟都扔下了,我瞧不起你。」抓起包袱要走。楊開泰走到郭冰雪面前,「郭小姐,別走,你聽我說。我是想回去看看紫雲的死活,可是,我離開世傑是因為見了趙先生,跟他在一起,我不自在,信不信由你。他跟趙先生在一起更好。我一個土匪,能跟趙先生這種走南闖北的大老闆相比嗎?世傑跟他在一起,也許還有救。」郭冰雪道:「強詞奪理!你們留下,幫幫趙九思,不好嗎?」楊開泰道:「說了你也不懂,趙九思跟共產黨……我離開共產黨兩年多,沒混成個樣子,見到趙先生,我……」郭冰雪道:「別說了,告訴我,趙先生他們在哪兒。」「搶了鬼子的汽車,走了。張世傑是你什麼人?是你的野男人?」周銀杏眼睛裡冒著火,瞪著郭冰雪。楊開泰厲聲喝叱:「銀杏!」周銀杏道:「我就要說!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這兒到處都是鬼子和二狗子!就你這身板,連幾個小毛賊都對付不了,你以為你能活著回到南陽?你臭美個啥!你幹嗎又穿女人衣裳!你這狐狸精臉,鬼子特喜歡。你跑吧,跑吧!一點理你都不講!死了兩個日本女人,那真是兩個日本女人嗎?紫雲姐穿著什麼衣服,你沒看見?你這個瘋女人真TMD渾!」說著說著眼淚流下來。「紫雲她,沒事吧?」郭冰雪的聲音低了下來。楊開泰說道:「沒事!郭小姐,我是個沒出息的男人。紫雲他們當了漢奸,我從心裡恨不起來她。你知道,我就這一個親人。讓我大義滅親,我做不到。我只想把她帶回太白頂。」周銀杏擦擦眼淚,「誰說她是漢奸?誰能證明?打死我也不相信她當了漢奸!大哥,出了這麼多事,紫雲姐肯定不在信陽了,我們回太白頂吧。金貴,把馬牽過來。」楊開泰用商量的口氣說道:「郭小姐,這一帶,你不熟,你跟我們回南陽吧。趙老闆他們只能往南陽走。你一個人,太危險。你先跟銀杏騎一匹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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