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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作為河南最南部的城市,信陽成了日本佔領武漢後向河南進攻的前哨。街上的商鋪都掛著日本國旗,日本憲兵騎著摩托車在街上不停地巡邏。街上行人不多,和南陽比起來,蕭條了很多。淮源盛分號設在最繁華的商業大街上,和別的店鋪格局一樣,前面是門面,後面是倉庫和夥計們的住處。掌櫃的姓胡,是淮源盛的老夥計,信陽設了分店之後,被派過來做掌櫃。胡掌櫃進了後院,正好看見張世傑和高連升從地窯裡取出手槍帶在身上,驚叫道:「二少爺,不能帶傢伙。」張世傑大咧咧地說:「沒關係,我又不是沒帶過。」胡掌櫃道:「這兩天不能帶。我剛剛得到消息,武漢的鬼子要到信陽來了,查得太緊。」張世傑只好把槍取下來放到地窖裡,「查到線索沒有?」胡掌櫃道:「還沒有。信陽太大了……」高連升埋怨道:「二哥,你應該再問問郭小姐。」張世傑哼一聲,「我不想被她要挾。挖地三尺,也要把這狗叛徒給找出來。他一條喪家犬,能躲到哪裡去!」抬腳往前面走。胡掌櫃跟在後面,「你們記著:遇到鬼子和二狗子,千萬別看他們的眼睛。信陽城,住著幾千鬼子……」高連升笑道:「鬼子又不是大美人兒,看他們的眼睛做什麼。」張世傑吩咐道:「連升,把認識洪壽亭的人,都帶上。」

  三個人邊說邊從後院走到前邊店鋪。店鋪裡只有一個戴著帽子的年輕男人在低頭挑選絲綢,瞥見張世傑走過來,忽然抬頭說道:「張二少爺。」張世傑一把抓住他,「郭冰雪,你來幹什麼?」郭冰雪笑了起來,「看把你們嚇的。」高連升上下打量著郭冰雪,「郭小姐,你可真是個暈膽大,到底跟過來了。你是不是知道那混蛋在哪兒?」郭冰雪沒回答高連升,盯著張世傑問道:「張二少爺,真不想欠我的人情?」張世傑忽然改變了態度,「真拿你沒辦法。請你帶路吧。」郭冰雪詭秘地一笑:「我才不給你帶路呢,我就要你欠我一個人情。明天我把姓洪的人頭提過來。信不過我?」張世傑道:「我知道你開槍打死過人,但砍頭,你砍得了嗎?」「這個不用你管。這裡不是太平鎮,帶槍出去是找死!好好在這兒待著,等我的消息吧。」郭冰雪嫣然一笑,出去了。高連升嘖嘖嘴道,「這個郭小姐。二哥,你信嗎?」張世傑道:「我信她知道叛徒的下落,不信她會砍頭。走,咱們跟著她。」郭冰雪在街上東轉西轉,進了一家雜貨鋪,買了兩個木盒子出來,迎面看見了周銀杏和金貴。兩個人把郭冰雪拖到一僻靜的地方,周銀杏用小刀抵住郭冰雪的脖子,「你竟敢耍我們!說,那個院子裡的狗男女到底是你什麼人?」郭冰雪斜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刀:「把刀收起來,別把鬼子引來了。我不跑。」周銀杏鬆開郭冰雪,「信陽有你個狗屁表叔。說,騙我們來信陽幹什麼!」郭冰雪道:「銀杏,你看見的那對狗男女,是我的殺父仇人。你要是能幫我把他倆的頭割下來,放到這兩個盒子裡,我會幫你一個忙。」周銀杏道:「我才不需要你幫忙呢!滿嘴瞎話!你爹是鬼子炸死的。你實話告訴我,紫雲姐到底在不在信陽?」郭冰雪道:「肯定在,你只要幫我報完仇,我馬上幫你們找楊紫雲。我爹是被這兩人先砍傷的……反正他們是我的仇人。這樣吧,你殺人,我給錢。三百大洋,行不行?」周銀杏一把奪過木盒,「金貴,走,去辦件事,替郭小姐辦件事,我們掙這三百大洋。」

  三個人朝兩個方向走去,張世傑和高連升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怪不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原來找了個好幫手。」高連升道:「一物降一物,沒想到楊大哥這麼聽郭小姐的話。」張世傑道:「你跟著郭冰雪,找到楊大哥的落腳點,我跟著銀杏,找那對狗男女的下落。不親自動手我不甘心。」

  傍晚的時候,趙九思進了淮源盛分號。他是來信陽送密碼的。知道張世傑來信陽找叛徒,趙九思不是很放心。胡掌櫃熱情地招呼道:「趙老闆,稀客。是不是又帶來好東西了,都運過來,淮源盛包你賣出去。」趙九思四處看看:「聽說二少爺來了,在嗎?」胡掌櫃道:「二少爺出去了。趙老闆,你先在這兒等一等,他可能很快就回來。給趙先生上茶。」趙九思把一杯濃茶喝到口寡,還是沒見到張世傑的人影兒,心裡惦記著送密碼的大事,起身告辭,「胡掌櫃,我不等二少爺了。你告訴他,可以到老地方找我。生意嘛,湊手就做,不湊手也不要勉強。」

  郭冰雪和銀杏分手後,回到客棧等消息,按她的判斷,事情應該很快結束。天黑了下來後,郭冰雪有點坐不住了,跑過去敲開楊開泰的門,「銀杏他們還沒回來?」楊開泰說道:「你不用為他們擔心,她和金貴機靈著呢!進來坐坐吧。餓不餓?我讓他們送點吃的來。」郭冰雪看著楊開泰關切的目光,「楊大哥,不好意思,紫雲也許不在信陽。」楊開泰道:「沒關係,不在更好。」郭冰雪接著道:「我去了淮源盛分號,張世傑確實來了,他是不是來找紫雲,我不知道。」楊開泰道:「我看見你們了。」郭冰雪問:「你也去了?」楊開泰道:「信陽我常來,熟。你到處亂跑,我怕出事。」郭冰雪道:「楊大哥,我……」楊開泰溫和地打斷郭冰雪,「你不用解釋。你想知道紫雲到底在哪裡,她和朱國柱現在是個什麼關係。我理解。他們倆要真的……紫雲就太對不起你和世傑了。世傑突然來信陽,肯定有要緊事,也許,他真是來找紫雲的。我也想找到紫雲,問個明白。要不,見到世傑我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再說,你一個人來信陽,我不放心。」郭冰雪由衷地說道:「楊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周銀杏像陣風一樣閃進來,「郭冰雪,這件事你到底找了幾個人來做?」郭冰雪道:「就你和金貴兩個人。怎麼,沒辦成?」周銀杏道:「我們剛去的時候那對狗男女不在,他們回來之後,開了門開了燈。可等我們進去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成了一對無頭屍。」郭冰雪叫道:「張世傑,是他幹的,他肯定跟蹤了我。」張世傑應聲進來,說道:「楊大哥,郭小姐,多謝你們成全。」楊開泰迎了過去,「世傑,快坐。你到信陽來,是為了這件事?」張世傑坐下道:「我主要是來給分號送貨,順便做了這件事。那兩個人是我一個朋友的仇人。大哥,你來信陽,不用說,是被郭小姐騙來當保鏢了。不知道她是用什麼理由打動了你。」郭冰雪哼了一聲,「張世傑,我和楊大哥之間的事,你打聽那麼多幹什麼。你有能耐,你贏了,還不快回去好好享受你的勝利果實。」張世傑哈哈一笑,「楊大哥,我辦完了事,心裡特別舒暢,走,咱們出去喝一杯,咱們倆還沒在信陽喝過酒吧?」郭冰雪氣呼呼地看著張世傑,「楊大哥,別和他喝,他手上全是血腥味兒。」周銀杏接道:「刀尖上行走,誰的手不沾腥,張二少爺,敗在你手下,我心服口服。大哥,咱們和二少爺出去喝一杯吧。」

  郭冰雪氣哼哼地跟著大家來到一處酒樓。一開始,楊開泰還很照顧郭冰雪的情緒,點了她愛吃的菜,找些話和她說。等到酒端上來,兩個男人就開始全心全意喝起來,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有兩個空酒罈,張世傑端起一碗酒和楊開泰碰了一下,喝了下去。楊開泰問道:「世傑,你的事情已經辦好了,明天回去嗎?」張世傑道:「準備回去,你呢?」楊開泰道:「我也許會停留兩天。」張世傑道:「那我留下來陪你。」楊開泰心事重重地看著張世傑,「不用了,我知道你家裡特別忙。世傑,我問你,如果我們在這兒碰上紫雲,你會怎麼樣?」張世傑一愣:「這是敵佔區,我們不會在這兒碰上紫雲。」楊開泰看著張世傑,「我們既然能來,紫雲說不定也會來。」張世傑又喝了一碗酒,「她不會的,她肯定不會。」郭冰雪在一旁哼了一聲,「自欺欺人。」張世傑的聲調高了起來,「你說誰呢?」郭冰雪道:「誰自欺欺人,我就說誰。銀杏,我累了,陪我回去。」周銀杏不理郭冰雪的碴兒,「我還不想回去。」楊開泰看看郭冰雪拉得很長的臉,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們都該回去了。世傑,明天我去給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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