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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書記,」他突然附身過來,「你抓我的臉,我不上怪的,我要給你說哩,你要不願意跑,你去理髮吧,中心村的街道上那個理髮店裡有個漂亮妞兒。」「我不怕那也是狼精變的?」

  他詭譎地笑了一下,領著人跑了。我兀自在路上站著,一時無聊,倒真的向中心村的街上去,我倒不是真要去理髮店,想街道上可能有臨時停車點,過往的車容易搭乘,便順著路走到了街前那座土橋上。天突然地放亮了,富貴汪汪地叫,隨之鎮子上所有的狗都在叫,而街上游散的雞嘎嘎地飛落在街的兩邊門面房的臺階上,整整齊齊地排著隊,伸長了脖子打鳴。橋上站著了許多人把守,驚訝地注視著有一輛摩托車嘟嘟嘟開了過來,眾人把摩托車擋住了,是舅舅在說:「五豐,快下來,茄車子讓我騎騎,我去街那頭的路口上看看。」摩托車停下來,名叫五豐的說:「我還有點急事哩,等我把豬送到配種站,一會兒我帶你四處查看行不?」摩托車的後座上用雨衣裹著一個東西。

  「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辦你的事?!」有人指責著五豐。

  「你不知道情況……」五豐說,一臉的難堪。

  「你給我吧,不就是把豬順路捎到配種站嗎?」舅舅說,「給豬還穿雨衣,豬又不是你媳婦還怕淋著?」舅舅伸手去掀雨衣。

  後座上穿著雨衣的豬咚地就跌下地,就勢一滾,雨衣脫掉了,卻是一隻狼,一下子撲向了舅舅。突如其來的事變,舅舅沒有防備,眾人也沒有防備,舅舅就和狼抱著在地上滾動,槍摔在了一邊,眾人竟誰也沒有動,足足呆在那裡有十多秒。我第一個清醒了過來,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撿起了槍要救舅舅,但是舅舅和狼攪在一起,無法開槍,眾人也清醒了往上撲去,卻無從下手,舅舅和狼一會兒你翻上來,一會兒它翻上來,我聽見舅舅一邊在搏鬥,一邊在喊:「子明,子明!」我忙應磁:「我在哩,我在哩!」舅舅又喊:「你瞧呀,這就是叼過我的狼!你瞧呀!」我還未看得清楚,他們仍攪在一起,從橋頭滾到了公路上,從公路上滾到了路邊的水渠裡,又從水渠裡雙雙站起,狼的口咬住了舅舅的肩頭,血順著肩膀流下來,又在摔打中濺在地上,豔如桃花。

  而舅舅猛一掙脫,再撲向了狼,抱住的是狼的後下身,狼使勁抖著身子,企圖將舅舅摔掉,舅舅的雙手像鉗子一樣抓住狼皮,嘴在狼的後背上啃。有人趁機拿木棍捅狼頭,捅到狼的嘴裡,狼卻咬住了木棍,拽也拽不出來,三四個人便抓著木棍往下壓,狼嘴被翹開來,同時有人喊:「砍腿!砍腿!」一鑔刀砍在了狼的前腿上,狼跪臥下去,無數的木棍落在狼頭上,狼的眼睛瞎了,鼻子扁了,舅舅一丟手,一榔頭落在狼的背上,狼趴下了,嗥叫著,身子在劇烈地抽搐。現在,所有的人都上去打狼,有人將鑔刀砍向了狼頭,鑔刀當地彈回來,刀刃上崩了豁,一陣亂石砸下,狼頭就窩在路渠的泥裡,被砸成扁形了。那撅起的屁股上,一條長尾舉起來如旗杆一樣,眾人後退了一步,叫道:別讓它掃著了!但長尾直直地在空中硬著,硬著,突然就軟下去,像一根棍子栽倒,狼一動不動了。

  舅舅的血染紅了半個身子,他沒有包紮,也沒有擦,瞅著狼說:「真的是你來了?!你活麼,你活一百五十歲麼!」卻猛地轉過身,揪住了五豐的衣領,叫道:「你送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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