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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爛頭已經把行李捲放在了炕上,富貴卻把行李捲叼出來,氣得爛頭把富貴踢了一腳。

  「他們要走,走了去,你就住下來。」女人說。

  「這我就不敢了。」「他是誰,人咋怪怪的?」

  「是我們隊長!」爛頭說。

  女子噘了嘴,坐在炕上也不肯起來了。

  是羅圈腿送我們上的路,他甚至將三根火繩點著,讓我們一路上甩著,說是能防野物也能避鬼。他一直把我們送到了溝堖的峁梁上,指著那一處已經倒塌成一堵破牆的廢莊基說,王生的家原先就在這兒的。

  月光下,捆綁過王生的棗樹還在,我站在棗樹下,想像著狼怎樣在這裡吃掉了王生,不禁毛骨悚然,身子搖晃了一下靠住了棗樹,棗樹唰唰唰地響,幾顆去年的乾癟了的棗粒就掉下來。

  羅圈腿卻向旁邊的一個磨台走去,磨台已塌了一半,磨扇還靜靜地在月下泛著冷光,爛頭悄然地對我和舅舅說:「那女人看著窩囊,其實長得不錯哩……」舅舅說:「滿口的錐子也不錯?」爛頭說:「那牙白呢!」舅舅說:「你這德性,受不得美人計。」爛頭就輕狂了:「她給我上美人計?看我怎麼個將計就計!」我說:「爛頭你口真粗!」羅圈腿卻在磨道外蹴下來,我還以為他是去那裡大便了,卻見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然後撿了一塊石頭使勁砸了起來。我莫名奇妙,過去看時,昆台那邊原來是一個墳丘,羅圈腿說,這是王生的墳,埋著王生的一顆頭和腳手的,他是在王生的墳上釘桃木楔哩。

  「我恨王生哩!」他說。

  「你應該感謝他才對呀!」我說。

  「他的鬼魂一定是附在我老婆身上的,你不知道,那婆娘這一年半了,嘴裡只說著他的王生,晚上就是和我睡覺,她還是叫著王生,她叫一聲,還要我應一聲。」「你把楔應該釘在狼身上,」我說,「王生的墳是修在狼肚裡的。」重新經過了棗樹下,羅圈腿拿腳蹬了蹬,樹上的幹棗全落了,他撿了一把給我,自個將一顆塞在嘴裡,舅舅卻把我的手打了一下,棗子打飛了,他說:「有冤魂的果子吃不得的!」羅圈腿登時大驚失色,說棗子他卻咽了,那麼大的棗子,一到嘴裡咕嚕就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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