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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西夏如獲至寶地整理畫稿,石頭沒有反對,但也沒有表現出高興,他似乎一切都很淡然。但他絕不當著西夏的面畫畫,西夏只好走開,在遠遠的地方觀察著,想這孩子的奇異要麼是外星來客,要麼就與白雲湫有關了。外星的事無法證實,她便和娘說起白雲漱,要看看石頭的反應。她說:「娘,白雲湫真的沒有人去過嗎?」娘說:「誰敢去,聽你爺爺說,他爺爺在的時候,兄弟三人,老二家不信邪的,背了乾糧,拿了火鏈,雄黃把耳朵、肚臍、屁眼都塗了,防顧著什麼野獸飛蟲進入,還雙手戴了竹筒……」西夏說:「竹筒?」娘說:「溝裡有野人哩,野人見了人就會抓住你的雙手大笑,笑著笑著他就笑死了,這時候你雙手從竹筒裡抽出來能脫身的。可老二家去了再沒回來,留下一個女兒就出門嫁了外姓,就是現在蔡老黑的姥姥婆。」西夏偷看石頭,石頭雙手相背勾指,胳膊組成8形,又要將那手腕處的圈兒往頭上套,聽到奶奶的話,圈停在頭頂,一抬眼瞧見西夏看他,也不聽了,也不套圈,低下頭去,腮幫一鼓一鼓地吹氣。西夏說:「哦,嫁了蔡家,現在五代人了,那咱們與蔡家還是親戚嘛!」娘說:「太遠了,高老莊的人順輩兒數起來都是親戚套了親戚哩。」西夏說:「蔡老黑那麼橫的,原來是有遺傳哩!」娘聽不懂遺傳,卻說:「你那爺爺的二爺爺去過後,再沒聽誰去過,迷胡只是到了白雲寨下邊的山溝,倒吹噓他去了白雲湫,只是蔡老黑耍二尿,領過省裡一個人去過白雲寺,白雲寺在白雲湫前溝口,省城人再沒回來,他卻把那個和尚背回來了,為這,差點也沒要了他的命哩!」西夏第一次聽到蔡老黑也去過白雲湫的溝口,就興趣了,問:「那他怎麼就回來了,和尚就不怕死嗎?」娘說:「誰在敲門哩!」西夏側了頭聽聽,說:「沒。」但院門外有了大聲的咳嗽,石頭就在炕角翻尋他的換洗衣服。

  娘從炕上溜下來,開了院門,門口竟立了背梁。讓到屋裡坐,不坐,也不進來,說是要接石頭到家去,叼空還得跟蔡老先生學針灸哩。西夏聽見,忙出來說:「石頭就在這裡吧,他畫畫畫得正興的。」背梁說:「畫什麼畫,那畫能吃能喝?不學些手藝,看他以後誰養話呀?!」話說得醜,西夏也不便回撞他,就不言語了。娘說:「學些手藝也好……他爹還呆幾天,等子路走了,我把他就送過去。」背梁說:「他爹管什麼娃哩,他整日跑得讓人說土話,還管癱癱娃哩?!」西夏就不再忍了,說:「自己的孩子自己咋不管?你這意思是我們虐待石頭了?!」背梁說:「馬槽裡伸出個驢嘴,有你插的什麼言?」西夏說「我是石頭的後娘!」背梁說:「後娘,誰認你後娘了?你能有這麼大的娃娃,你那小屄生得下個虼蚤來?!」西夏說:「流氓!」背梁撲過來,罵道:「你敢罵我?!」短短的手揚起來要打西夏,但他的手挨到西夏的乳部,西夏側身一用力,一屁股竟將矮子撞趴在地上。矮子從地上翻坐起來,手一抹鼻子,手上有了血,就叫道:「好啊,今天這流血事件可是你一手製造出來的!」西夏說:「你來打嘛,你來打嘛!」矮子爬起來,將鼻血抹了一臉,一邊罵:「你以為我不敢打嗎,你等著呀!」一邊卻轉身從院門出去。

  背梁一走,娘說:「他舅是缺成色的,你招惹他幹啥哩他這一出去.不知怎麼個外派你呀!」西夏說:「你可是在場的,我打他,我打他還嫌他髒哩!」話剛說完,石頭卻在堂屋裡嗚嗚地哭,叫嚷他要到舅家去呀。石頭一叫嚷,西夏倒慌了,說:「石頭,你舅來尋事的,你別哭,你就在家。」石頭竟說:「我髒嘛!」西夏一時噎住,不知說什麼好。娘說:「這娃說話也是往人心上戳,你姨說什麼越外的話了?」對西夏說:「你去廚房淘米吧。」西夏一走,娘就哄石頭,但石頭死纏了要去舅家,娘只好說等吃了飯,讓子路回來就送過去。

  但婆媳倆剛在廚房嘁嘁啾啾說話,忽見堂屋紅光一閃一閃,以為什麼著火了,急跑上來,卻見石頭將他所畫的那些畫全燒了。西夏驚叫著去搶救,石頭偏拿撐窗棍兒在火堆上一攪,火撲地騰起,將西夏的劉海燒焦了一結。娘把西夏拉到西廂房裡,一邊氣呼呼罵石頭不懂事。石頭越發哭鬧。娘說:「這娃的倔法和他娘一個樣,我就把他送過去。」出去喊了來正,背了石頭,娘又不放心,跟著去了菊娃娘家。

  西夏留在家裡,心裡不免有些喪氣,自己待石頭這麼好,熱身子卻暖不化一塊冰,倒傷心自己年輕輕的嫁過來遇到這些麻煩。不禁又想,石頭現在這麼待她,再長大也不會就能改變,自己嫁給子路,原本是不想再生育的,可到了晚年,子路好賴還有個孩子,自己卻沒個說話的,便思謀自己也真該有個孩子了。這麼前思後想,子路還沒有回來,就出門往蘇紅那兒說說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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