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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蔡大安說:「金狗要是死了才好哩!說老實話,雷大空我倒不怕,怯火的倒是金狗!」

  田一申就譏諷道:「大安還怕金狗呀?怪不得當年處處為金狗出力,要不是你,他金狗當不了記者,你也就不怯火他了!」

  蔡大安臉紅起來,忙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英英娘。英英娘現在越發肥胖起來了,她也勾起了當年「熟親」時蔡大安的所作所為,鼻孔裡恨恨地發出一個「吭」來。蔡大安就再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喝酒。喝到最後,他站起來,說:「為了慶賀,我來給各位敬敬酒吧,請都賞臉,杯子要見底!」就走到每一位面前雙手高擎,偏偏輪到田一申跟前頭一揚空過去了。田一申也是借醉撒瘋,勃然大怒,罵蔡大安有意傷他臉,兩廂就罵開來,將往日的仇怨全噴吐於眾,末了就撲在一起廝打,連酒桌都掀翻了。田中正大為惱火,上去一人搧了一個耳光,兩人才安靜下來。

  到了後半夜,蔡大安醉醺醺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罵雷大空,罵金狗,罵田一申。忽然被村裡一個人一腳絆倒,壓在那裡挨了十多拳,幾十腳。第二天一早,田中正發現自家的大門上被塗抹了黃蠟蠟的糞便,又見蔡大安還躺在村口滿頭是血,倒不知是怎麼回事。村裡卻紛紛傳開是蔡大安喝醉了,將屎尿屙在了田家門口,在村口又跌了一跤,褲襠裡還有屎尿,頭上卻跌出了血。田中正懷疑其中有蹊蹺,卻有口說不出。

  吃過早飯,小水到不靜崗金狗家去,幫畫匠洗了幾件衣服,就一個人到寺裡尋和尚去,要和尚掐指推算:金狗有沒有什麼凶事?和尚正坐在房裡看佛經,他也知道雷大空死了,金狗還呆在牢裡,當下放了書讓小水在一旁坐定,說:「金狗他們的事我已盡知,難得你一個弱女子四處奔走,為他們申冤鳴屈!世上之事本是一切皆空,各自養性念佛,都能成果,何必心強氣盛爭爭鬥鬥?金狗不信我的勸告,落到這步田地,我也無可奈何!但念你這般慈善,也真是自性帶清淨,猶如青天,你若善知識,就能吹卻迷妄,內外明澈,於自性中萬法皆見啊!」

  小水說:「和尚,你說這些我也不懂,我只覺得金狗是好人,他不是為了他自己去爭爭鬥鬥的,可好人為什麼多難?!你看看他的冤能不能明瞭?」

  和尚說:「你不要太急,你脫口說出幾個字來,我替你拆拆。」

  小水說了個「完」字,又說了個「回」字。

  和尚叫道:「哎呀,小水,這是好徵兆哩!『完』字上頭是個家,下邊有個兒,『回』字是口中套口,這都在說金狗能回家,而且今年要成親,還有一個兒的!」

  小水卻哭喪了臉說:「你是在說寬心話哩,他就是能回來,哪兒就立即成親有兒?」

  和尚說:「我這也納悶,但這兩個字明明卻是這層意思啊!」

  小水見和尚說得認真,心裡倒高興了,說:「若真是你說的這樣,那老天就算睜開眼了!大空一死,金狗還在牢裡,你瞧瞧田家,都幸災樂禍成什麼樣兒了!」

  和尚說:「那麼夜裡是你們打的蔡大安?」

  小水說:「我還不知道是誰打的。打得好,讓他睡倒十天半月才解氣哩!」

  和尚還要說出凡事以忍為先的佛訓,但小水已經起身走了。她回到家裡,腦子裡老想著和尚的拆字,想著想著,也覺得恍恍惚惚,似乎這字拆得靈驗,就再也在仙遊川呆不住,下午搭船到白石寨,直腳便去了東門口酒鋪。

  樊伯一見小水就說:「我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

  小水急問:「金狗有什麼事了?」

  樊伯說:「我老表中午來,說金狗的案定了,判他七年徒刑。」

  小水當下軟在地上,人像失去知覺一般。樊伯忙扶起來,說:「小水,聽老表講,大空之死,是州城鞏家的人做的手段,雖現在沒有證據,但令人懷疑的地方很多。金狗判七年,也是縣法院按行署有些人的意見定的。」

  小水問:「州城鞏家的人為什麼要害死大空?金狗判七年,也是他們的意見?鞏家的人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曾支持過金狗嗎?」

  樊伯說:「我也這麼想,老表說,是大空供出他曾經賄賂過州城鞏家的人,白石寨的田家人將這些供詞呈報上去的,鞏家的人能不這樣嗎?」

  小水猛然叫苦不迭,後悔自己給州城鞏寶山寄了錦旗、訴狀,也後悔太相信了那些人,也曾主張「青年記者學會」將那份說明寄給了鞏寶山!罵道:「鞏寶山算什麼『明鏡高懸』,算是我把眼窩也瞎了!」

  樊伯說:「金狗在裡邊不服,也提出上訴,但他估計不行,就讓送飯的悄悄送出來一個紙條,說是金狗要讓一定交給你!」

  小水忙從樊伯手裡接過一張紙條,上面寫道:「你去州城某街某巷某號找石華,讓去省上找人,重新調查落實此案。」小水收了紙條,揮淚告辭樊伯,匆匆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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