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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熱臉撞上冷屁股

  鎮街的門市部、商鋪、攤位第一個成立了工會,鎮長在全鎮工作會上表彰了綜治辦。竹子捂著嘴笑,說鎮長明明知道曹老八是怎樣當上主席的,他還表彰咱?帶燈說他這是要給書記表他的功哩。竹子卻說書記也確實高興,會不會還給咱們獎什麼?帶燈就讓竹子把寫好的鑒定申請拿來,既然書記心情好,那就趁熱打鐵給他彙報。

  書記是在他的辦公室,還有一個人,是大工廠的,拿了件西服讓試穿。書記見帶燈進來,說:啊帶燈你給我參謀!帶燈說:合適著,但襯衣顏色不配了,你有白襯衣嗎?書記就到裡屋裡換襯衣,白襯衣套上西服了,他在鏡前照,說:鎮長沒西服,我也沒西服,可現在縣上開會,通知上都要求著正裝,這正裝咋就是西服?帶燈說:西服是官服麼。你以後就穿上,上縣開會了穿,不上縣開會了也穿。書記就哈哈地笑,說:那我就穿上啦?!帶燈說:就穿上!但問題是穿上西服了就得配西褲,西服西褲了就得皮鞋、皮帶、襯衣、領帶,這一整套呀!大工廠的人就說:就是就是,全部行頭我包啦!

  送走了大工廠的人,書記沒脫西服,帶燈就喊竹子拿把剪刀來,說袖頭上的商標得剪掉,要不縣城人看見了笑話哩。然後便把鑒定申請給了書記,彙報了老街的毛林和東岔溝村十三人患矽肺病做鑒定的前後經過,希望書記能給縣委或有關部門反映一下,力爭以特殊情況給予鑒定。一談工作,書記就嚴肅了,說:你喝水不?帶燈說:我不喝,我給你倒。帶燈就去拿保溫瓶要給書記茶杯裡倒水,書記卻自己倒,一邊倒一邊說:我不在鎮上這段日子,你們綜治辦做了不少工作嘛,鎮長表彰了你們,我也要在別的會上表彰你們的,領導在和領導不在都能這麼好的幹工作,咱櫻鎮的幹部是值得信賴的麼!這個申請我就不看了,大工廠的建設緊鑼密鼓,我得連軸轉地抓大事啊,你給鎮長反映去,這一時期他負責鎮上的日常事務,好吧?帶燈沒想到書記竟然拒絕了,一時反應不過來,說:書記,這事重要呀!書記說:能重要過大工廠嗎?帶燈說:我是說如果讓鎮長去疏通關係,他在縣上畢竟不如你說話頂用麼。書記說:帶燈同志,這話你就不應該說了,鎮長在縣上的門路多得很麼,他怎麼能辦不了?!便不容帶燈再說,就給鎮長撥電話。鎮長那會兒頭有些疼,側在床上睡一會兒,接到電話,一邊勾著鞋一邊來了。書記說:綜治辦給東岔溝村矽肺病人鑒定的事你知道不?鎮長說:知道呀!書記說:這事你負責處理一下。帶燈知道事情要壞了,就掉頭先退出了書記辦公室。

  院子裡,白毛狗在叫,而大門口許老漢正拿一根棍打一隻黑狗,罵著:滾,滾,鎮政府的狗是你找的嗎?!帶燈抓起窗臺上誰洗的一隻鞋就向白毛狗砸去,白毛狗先還是看著帶燈,等到鞋砸到腦門上了,吱溜一聲跑到院牆角去。鎮長從書記辦公室出來,攆上帶燈說:我已經應稱慢慢想辦法,你去給書記反映是啥意思,是我對群眾沒感情還是我工作無所作為?帶燈也生氣了,說:我是告你黑狀嗎,是挑撥你和書記矛盾嗎?不管別人怎麼說我,你該清楚我是什麼人吧,我哪一件事不是維護你的權威,不是支持著你的工作?鎮長口氣就軟了,說:可你沒個大局觀,做事也缺少哪件事急哪件事緩的意識。帶燈說:你說慢慢想辦法,慢慢到啥時候,我也好給病人回個話,讓他們有個盼頭。鎮長說:我知道我是啥時生的,我哪裡知道我啥時死?!

  帶燈回到綜治辦,竹子趴在桌子上寫什麼,以為又記日記了,卻是白仁寶讓她抄寫一份材料,就說:辦公室的事你幫著抄什麼?放下放下,咱轉溝去!竹子當然高興去轉溝,又不好回絕白仁寶,帶燈便拿了材料出來,對著在院子裡的白仁寶說:辦公室的活以後甭找竹子!把材料放在了地上。

  霧氣騰騰沒看見牛

  轉溝轉到鎮街西北的那條溝裡,傍晚時分,太陽像燃燒的火炭跟著帶燈和竹子從溝道咕嚕咕嚕往坡上去。坡上站著放牛的人,夾著棍子,孤零零立在那解懷捉虱。帶燈問牛呢?那人說在坡上。坡上起了霧,霧氣騰騰沒看見牛。

  有個鬼名字叫日弄

  吃過晚飯,元黑眼提了酒來請書記鎮長喝,開了兩瓶喝到一瓶半,元黑眼正誇說他協助搬遷的功勞哩,書記接了個電話,當下臉黑下來,問元黑眼怎麼處理張膏藥兒子墳上樹的?元黑眼彙報了處理過程,說:我把他擺平了!書記罵道:你擺平了個屁,讓你去擦屁股,你倒是自己的稀屎屙一河灘?!元黑眼傻了眼,說:書記,你喝得高了些。書記說:不喝了,喝慫哩!把元黑眼轟了出去。

  元黑眼一走,鎮長說:有啥事啦?書記說:你認不認得張膏藥?鎮長說:燒成灰也認得。書記說:這人會不會上訪?鎮長說:他是為他兒子的賠償費和兒媳整天鬧,倒沒上訪的毛病。書記說:他要上訪了呢?鎮長說:他上訪啦?他鬼迷心竅啦?!書記說:這鬼名字叫日弄!

  書記告訴鎮長,剛才是王後生給他打的電話,王後生說他和張膏藥現在已到縣城,櫻鎮黨政領導在建大工廠過程中重用惡人,強行搬遷,魚肉百姓,中飽私囊,將張膏藥兒子墳上的樹全部毀掉,不付一分錢,還打傷張膏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要連夜到縣委縣政府上訪呀。鎮長聽著,一下子頭皮都麻了,破口大駡王后生就是只蒼蠅,哪兒雞蛋有縫他就在哪兒叮!又罵張膏藥腦子進水了,和誰不能待,偏要和王後生混一起?!書記說:坐下坐下,別聲音那麼大!你靜一靜,越是來了大事越要靜。鎮長就坐下了,說:我靜一靜。呼哧呼哧出氣。卻又說:這事我來處理,你放心去睡吧,還能讓狗日的得逞那沒世事啦?!就拉閉了書記房間門,出來喊帶燈,喊了帶燈又喊竹子。而帶燈和竹子都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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