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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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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清樸說:「她這人怪,對聯也做得與人不一樣。我也解不開是什麼意思?但這字還寫得好,她還能寫了毛筆字!」 夜郎沒有言語,十四個字的對聯如一組鼓點在心裡敲,又像是目連戲裡刷刷地打來十四把叉,低頭把對聯收好,疊小,裝在懷裡,慌亂裡只問餃子宴酒樓的生意如何?鄒雲的兩個哥哥來過沒有?人家的生意又如何?吳清樸說:「鄒雲的兩個嫂子已打鬧過幾次了,前日二嫂來訴苦,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脖子上被抓得一道一道的傷,我也不敢問??不管怎樣,我畢竟是外姓,人家再有矛盾,鬧得天漏地陷的,對外卻是一心,尤其見不得我這邊有動靜。你生意做不好了,他們嘲笑你,你生意紅火了,又嫉恨你。常常捉摸不透人家,有時在門口碰上了,好熱情的,問這問那,有時見了,人家卻臉一揚就過去了。我也知道,我這邊生意還好,多虧是靠了你們都在幫扶我,寬哥有事沒事來,他那一身衣服,給我鎮住了閒人二混兒,那老大老二也不敢待我太過不去的。我也希望有個安寧,給鄒雲去信,一次一次都叮嚀她多給兩個哥哥去信問候,有便宜點的金銀首飾也給兩個嫂子買些,人嘛,能過去的就都讓過去,錢有個什麼多少?!」 夜郎就問:「鄒雲還不準備回來?」吳清樸說:「我想她會很快就回來的吧。」笑了笑,又說:「她在外邊也好。你知道她那脾氣,隨心所欲,嘴上又沒遮攔。我現在一切都擺得順順當當的了,她要回來,平仄堡那邊丟了工作,只能在酒樓上,不知要惡多少人,反倒添亂哩。」夜郎說:「這倒也是。」窗簾被風吹著像帆一樣鼓,雨點子打在半開的窗玻璃上,叮裡啷當地響。夜郎起身去關窗扇,窗臺上一本影冊被撞跌了,稀裡嘩啦掉出一堆照片,全都是鄒雲的。把家裡的照片全都帶到酒樓的辦公室來,夜郎就明白吳清樸的心思,一邊撿著,一邊說:「鄒雲照什麼樣兒都好看的。」 吳清樸說:「是嗎?」臉卻紅了,忙過來撿,說:「夜裡沒事,把影冊帶來整理的。」夜郎便說:「你們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計劃著結婚了。」吳清樸說:「這我也想了,到年底吧,年底不行就放在明年春上。掙些錢了,鄒雲呆在家裡有吃的花的,我還想幹我的老行當呀,今日下午考古隊的幾個老同事來這裡,說了許多那邊的情況,說得我心怪發癢的。你見不見?他們還都在樓上客房裡歇著??」夜郎說:「時間不早啦,我就不見了。我要給你說,這邊事再忙,一定要抽空去你白姐那兒,也代我問候問候她。再是,你雖然是未過門的女婿,畢竟鄒雲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應去看看人家,有什麼難處,能幫的就幫,如果一家過得不好,那也是鄒家所有人的負擔嘛。」吳清樸說:「這個我知道。——突然說這話,莫非那兩家有了什麼不好的事了?」夜郎說:「我也說不準的。有什麼需要我辦的你給我打電話,我現在住在祝老家裡。」當下留了電話號碼就走了。 夜裡十二點,夜郎回到家裡,顏銘還在家裡等著未睡,她買了一包毛線給夜郎織毛衣,心裡操掛著外邊的人,針腳一會兒多了,一會兒又少了,拆了織,織了拆,自己也煩起自己來。夜郎用鑰匙開門,一肚子訴說要說出來,一見夜郎冷得瑟瑟抖抖,倒忙著就去廚房燒姜湯,卻說夜郎穿誰的西服,穿了西服好看,幾時也買一件的。夜郎頓時感到有家的溫暖,喝了姜湯,打了兩個噴嚏,一時精神亢奮,洗漱過了,就攬了顏銘上床睡覺。顏銘怕影響到腹中的孩子,又不願傷了丈夫的激情,坐在那裡玩了一陣,夜郎才把鄒家老大的事說給顏銘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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