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半天,將歌詞抄下。經過查詢,沒人知道這是誰唱的。五年後,我終於知道這是羅大佑的《家》。我很好奇,這樣小的一個C,要將這麼蒼老的一首歌給予我,是什麼意思。
我百般猜想,反復琢磨。覺得這歌詞寫得真是寓意太豐富了,那句「是張不能不瀟灑的臉」勢必是唱給我聽的,而那句「是張不能不害羞的臉」是唱給她聽的。我一個哥們聽後說,後四句似乎暗示她家庭不完整,急需和我結婚。這話讓我非常害怕。
我當面和她說:「我們是沒有結果的。」
C說:「不要嘛。」
我說:「什麼要不要嘛,你必須要聽我的。」
被那哥們嚇唬以後,我開始刻意躲避C。而且我覺得,作為偶像的我,是不能中飯時出現一次,晚飯時又出現一次的,那樣就會失去偶像的光輝。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她不
顧一切地喜歡我、崇拜我,而我卻還在不置可否。所以,我必須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自從有那樣的想法後,我大概一個月見C一次。C每次都對我依依不捨,而且幾乎每天都要給我打兩次電話。另外我還會每週收到C的信件,我的電子郵箱也總是被C的准垃圾郵件塞滿。在C作任何重大的決定,比如說是A髮卡好看還是B髮卡好看時,她總會詢問我,以便定奪。
C總是自動過來找我。而我對這個很是反感,雖然大部分的男生都很羡慕我有如此幼齒的一個女朋友。
我記得我們除了那次一幢大樓在C身後倒塌的約會,很少有其他的外出約會,一般都是C不遠千里過來找我。那時我們就鬧過一次彆扭,但這件事情說來還真是難以啟齒。
那天C急匆匆過來找我,說有件重大的事情。
我說:「你說吧。」
C說:「我現在知道一個事情,原來恐龍的反應是很遲鈍的。」
我說:「這是當然的,因為恐龍那麼大,它的神經末梢得到了訊號傳到大腦自然會經過一段時間。」
C說:「是啊是啊。但是我看到報紙說,如果恐龍的尾巴斷了,要過一個禮拜才能有反應。」
我說:「誰說的?」
C說:「一些考古學家經過研究以後得出的結論。」
我說:「不要相信他們,他們瞎說的。」
C說:「為什麼呢?」
我說:「我說不要相信就不要相信,肯定不是真的。」
我發現自己似乎特別喜歡反駁C的想法和發現。
C說:「可是我相信啊。」
我煩了,說:「你怎麼這麼笨啊。你看,恐龍的尾巴斷了,要一個禮拜才能反應過來,那恐龍交配時,男恐龍覺得爽了,是不是要一個禮拜以後才能射精啊?如果那時它正在吃草,就正好射地上了。哈哈哈,哦,你這麼一說,我終於知道了,原來恐龍是這樣滅絕的。」
C臉紅道:「你怎麼不相信科學研究呢?」
我說:「你看,我也是推理了一下嘛。你怎麼不用自己的腦子呢?」
C說:「我覺得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生氣道:「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還過來問我什麼,快回去。」
C說:「我只是……」
我給C叫了一輛車,說:「回去回去回去快回去。」
那天的某一個時刻,我覺得自己是徹底不喜歡C了,因為我的威嚴受到了挑釁。而挑釁我的,居然是那些天天挖泥的傢伙的一個可笑的猜想。這難道是科學?
我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神,但是正受到科學的威脅。我想,雖然出於不知道的什麼原因,我不喜歡她,但是我必須挽留這個信徒。
在僵持了半個月以後,我給C打電話說:「我請你吃飯,約你出來看大海。」
C活蹦亂跳地出來了。
我們坐了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C握住我的手,但是我沒有任何感覺。我仔細端詳C,她是所有和我關係親密的姑娘中最漂亮的。這樣的姑娘,如果在我所在的禽獸遍地走的學校裡,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如果她只有一個男朋友,結果肯定是被強姦。
C睡在我肩頭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肩膀很酸,很希望她能靠著玻璃窗。
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我的C奪走,我將用生命來捍衛。不過,我堅信,雖然可能很多人有這個想法,但他們在C的眼裡,都像這窗外飛逝的油菜花一樣渺小。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來到海邊。
C問:「這是大海嗎?」
我說:「是的。你別看它是黃色的,但也是大海。」
C說:「那為什麼它是黃色的呢?」
我站在長江的入海口,說:「因為這是黃海。」
C說:「啊,我們到黃海了啊。」
海邊是巨大的灘塗,在離開海堤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三十幾層高的住宅樓,據說是個跳樓的勝地。後來因為在最高的露臺上跳樓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政府強行封閉了去往露臺的樓梯。於是,二十九樓的過道窗戶成為了最熱門的一個地方,在短短的一年裡,就有十一個人從那裡縱身跳下。
我常常想,住在二十九樓的那兩戶人家是怎麼樣的感受。但是他們依然沒有自費把過道窗戶封死,這實在是讓人費解。天知道裡面住的是什麼樣的人,或者不是人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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