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健叔把電腦修好了。後來大家和健叔漸漸熟悉,商量著開了一家專門修電腦的公司。我們一共四人湊錢,在大學城的一個角落裡租了一間小店鋪,但是生意一直不好。後來我們想出一個辦法,就是利用那台死而復生的電腦,不斷上各個黃色網站,爭取找到病毒,然後存在軟盤裡,散播出去。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想法很猥瑣,但是為了支撐租金,只能這樣。股東裡惟一反對的是一個向來自恃清高的傢伙,但是自從有一天,他發現自己來自工人家庭的漂亮女朋友每個週末都被一輛奔馳車接走以後,就發奮圖強,在每個深夜和清晨,從寢室到圖書館,都留下了他孜孜不倦尋找病毒的身影。凡是他碰過的電腦,瀏覽記錄裡從來都看不到一個穿衣服的人,除了制服誘惑。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讓這傢伙找到了最毒的病毒,毒到都不能存到軟盤裡,因為連軟驅都癱瘓了。
面對這麼毒的病毒,按照協議,他獲得了最多的分成——四成。
病毒傳播得很順利。很快,整個大學城沒剩下一個能用的軟驅了。而有遠見的我們很早就得到了殺毒的軟件。通過這件事情,我們賺了三千多。而病毒之父分到了一千五。拿到這錢,病毒之父失聲痛哭,說自己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到了錢。緊接著,他就去大學城裡的最高檔的化妝品店買了一套最貴的送給女朋友。
結果他女朋友說:「我不用美寶蓮的。你難道不知道我的皮膚適合蘭蔻和雅施蘭黛嗎?」那人很鬱悶,回來以後問大家:「什麼是蘭蔻和雅施蘭黛?」大家說「不知道」,要他去問問雜誌看最多的旁邊寢室的某某。結果某某也說不知道,說要問問自己的女朋友。結果他女朋友是書呆子,也不知道,去請教了教授。哪知在傳播的過程中問題產生了變種,那教授親自把那人叫過去,跟他講解了半天倭寇和亞歷山大。
一個月以後,那傢伙終於弄明白,蘭蔻的意思就是一隻唇膏抵美寶蓮一套護膚品,雖然它們是一家公司的。從那以後,在他女朋友天天以蘭蔻洗面的同時,他天天以淚洗面,不吃不語。我們都很奇怪,為了這樣一個女朋友,怎能將自己搞成這樣?當然,很多人的悲傷只是希望展示給大家看自己很悲傷,但是展示的對象也要有的放矢,如果你天天在你女朋友面前展示悲傷,那自然可以,但是在一堆大老爺們面前似乎沒有效果,而且我們天天忙於自己的生計,又無暇替他傳播這悲傷。
整整一個星期,那傢伙沒有說一句話。我們私下猜測,他的第一句話將是什麼,並且下了注。結果他果然一鳴驚人,去向學校反映了自己找病毒然後我們破壞電腦牟取暴利的事情,還主動退還了一千三百元錢和一堆化妝品。
很自然地,我們受到了處分,而且不能畢業。最要命的是,從那天以後,無論誰的電腦壞了,都要懷疑我們放毒,並責令我們免費修理。
從那件事情,我得到了教訓,不能和失戀的人共事。並且我明白,其實這世上是沒有人能夠理解另外一個人的悲傷的。我無法理解他為了那樣一個雌性生物如此悲傷,他也無法理解我們另外三人被處分而無法畢業的悲傷。
因為一直沒有畢業證書,我和健叔就一直找不到工作。期間,健叔找到一個女朋友,兩人很快想到結婚,無奈他一直沒有經濟來源,而他的女朋友也沒有收入,兩個無業人員結婚絕對是社會的一個隱患。健叔想工作都想禿頂了,顯得更老,一去單位面試就像是去騙退休金的。而我在找工作方面一直沒有什麼進取心,總覺得將有意外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和健叔天天下象棋過日子,甚至猥瑣得像路邊的老頭,在街上擺個木板就開始下,風大時還要去路邊撿幾塊石頭壓住棋盤。一個月來,棋藝大長,然後我們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報名參加業餘組的象棋比賽,企圖贏得獎金。
賽前我們盤算的是雙雙殺入決賽,不料抽籤結果是第一輪我對健叔。我們苦戰三局,居然下成平局,皆大歡喜。不幸的是,在小組賽中,只有贏了棋的才夠積分晉級,我和健叔均被淘汰。從此以後,日月無光,生活黯淡。
後來一天,我們遇見原來小學時候的同學。這位同學混得不錯,做很多兼職,從他的名片上就可以發現,比如走私車、套牌、替人報仇、私人偵探、迷魂藥、春藥、幫人討債等。
這人以前很執著,覺得自己這工作要靠手機短消息讓別人知道,於是就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發短信,而且每個號碼都是自己將內容重新輸入一次。幾個月下來,他成為了全中國發短信最快的地痞流氓。健叔幫他成功地在電腦裡把消息群發了,因此那人感激不盡,說有生意一定叫上我們。不想他第二天就上門來,說有生意,一人一千,問我們幹不幹。
我問:「是什麼?」
那人說是幫人報仇,人家花了一萬元,讓他找十個人打群架。
我說:「打架不能去。」
那人說:「其實也不打,十個人往那兒一站,動都不用動,就有直接又強烈的威懾力。我保證你們不用打,只要去充數就可以。」
稀裡糊塗,我們就過去了。要命的是我們還去遲到了。到了現場一看,發現我們十個人果然動也沒動,因為對方來了三十個。我和健叔往隊伍裡一站,那頭頓時喊道:「媽的,你們搬救兵來哈。」
然後我估計他們八成是想趁我們救兵沒到先全滅了再說,於是三十個人向我們齊撲過來。我和健叔頭腦一片空白,忙揮刀自衛。然後就是警笛大作。恍惚之中,看見對方有一人倒在地上,再環顧四周,只有我倆帶刀了。我估計其他八人也是那小學同學給忽悠過來的,大家都是抱著走秀一場的目的來的,惟獨我和健叔是抱著演出一場的想法,連刀也帶了。因為警察很快到了,我也顧不上多想,立刻逃了。逃了大概幾百米遠,我回頭看了一眼,一個警察正站在倒在地上的那個傢伙面前直搖頭。我想,完了完了,這下殺人了。
我倆很快逃到了街上。我說:「完了,人死了。」
健叔直跺腳。
我問:「是誰殺的?」
健叔說:「當時情況那麼亂,誰也不知道啊。」
我說:「肯定是要抓我們倆的,因為只有我們倆帶刀了。」
健叔說:「那是誰捅的?」
我說:「我怎麼知道?」
健叔說:「那只能當雙劍合璧了。」
我說:「很快就會封鎖碼頭火車站機場和路口了。」
健叔說:「我們分開避一避,有機會再聯繫吧。如果我被抓到了,我就說是我幹的。」
我熱淚盈眶,說:「放心,抓不到的。如果判個'正當防衛』,說不定只要關個幾年就出來了。」
健叔說:「本來是群架,沒什麼自衛的。而且現場就我們兩個帶刀了,很明顯是謀殺,一般都是『立即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我驚慌失措,說:「那只有去外地躲躲了。我們不要回家了,很快家裡就要被控制了。」
健叔說:「我想和我老婆打個電話。」
我說:「不能打。你女朋友肯定勸你自首的。」
於是我們兵分兩路,往外地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