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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三重門》寫於兩年以前,那時正值校園小說氾濫,有些小孩子常用字還沒認全,見過的東西還沒見過的教科書多,只會從一根小草裡看出什麼堅韌不拔的精神,就操起了長篇,但令人驚奇的是還真讓他們給操了出來,光上課下課就十來萬字,回家路上能走十幾頁,後生可畏。

  一般而言,武林高手總是在這種亂世裡殺出來的。但可惜我沒趕上。不是我有耐性,我也想在熱鬧時當個盟主玩玩,於是開始趕字數。結果是十萬個字廢了。我所要的不僅僅是比寫校園小說的好一點點。

  於是我慢慢寫,一不留心就成跨世紀小說了。寫著寫著我開始懷疑,這就是自己想要的長篇嗎?內容空洞,主人公基本上沒幹什麼事,就這麼混混沌沌過著。但這就是生活。寫小說的憑什麼寫到男女分手就得命令老天爺掉幾個雨點下來?憑什麼主人公思想鬥爭時非要正值窗外左打一個雷右閃一個電?憑什麼若干年後分手的雙方一定會在霓虹閃爍的街頭重逢?公廁門口就不可能控上了.?這就是所謂高於生活? 儘管情節不曲折,但小說裡的人生存著,活著,這就是生活。我想我會用全中國所有nenger(這個詞不好表達, 中文難以形容),至少是出版過書的Teenopr裡最精彩的文筆來描寫這些人怎麼活著。

  至於韓寒是哪路小混混,這裡有一篇我曾發在《新民晚報》上的文章可以說明,韓寒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反對現在教育制度的小混混。

  穿著棉祆洗澡

  如果現在這個時代能出全才,那便是應試教育的幸運和這個時代的不幸。如果有,他便是人中之王,可惜沒有,所以我們只好把「舍」字人下的「王」給拿掉。

  時代需要的只是人才。

  我以為現在中國的教育起改革越奇怪了。仿佛中國真的緊缺全才,要培養出的人能今天造出一枚導彈,明天就此導彈寫一篇長篇並獲茅盾文學獎,後天親自將其譯成八國文字在全世界發行似的。假如真有這種人我寧願去嘗他導彈的滋味。全面發展最可能導致的結果是全面平庸。

  就我而言,理科已經對我完全沒有意義,儘管它對時代的發展有重大的意義。

  對於以後不去搞理科方面研究的人,數學只要到初二水平就絕對足夠了,理化也只需學一年,如果今天的學習只為了明天的荒廢,那學習的意義何在?如果我們為了高考還要不得不一把一把將時間擲在自己將來不可能有建樹的或者有接觸的學科上的話,那麼拜託以後請不要來說教時間是什麼金錢銀錢之類。

  至於我常聽到的學習數學是為了練習邏輯思維能力的說法,我覺得那純粹是李洪志式的歪理邪說,因為看許多偵探小說或懸念小說更能練習邏輯思維能力,怎麼不開一門看偵探,小說課?不開倒也罷了,為何要阻止別人看呢?這裡便涉及到讀書的問題,記得有一句話,所謂教科書就是指你過了九月份就要去當廢紙賣掉的書,而所謂閒書野書也許就是你會受用一輩子的書。現在的教材編課實在太那個,就拿我比較熟悉的語文英語來說,乍一看語文書還以為我民族還在遣人侵略了,動輒要團結起來消滅異國軍隊,這種要放在歷史書裡面。而真正有藝術欣賞性的梁實秋錢鐘書餘光中等人的文章從未見不到,不能因為魯迅罵過梁實秋就不要他的文章吧?不能因為錢鐘書的名字不見於一些名人錄文學史而否認他的價值吧?不能因為餘光中是臺灣人就劃清界限吧?如果到現在還有學生一見到梁實秋的名字就寫走狗,那麼徐中玉可以面壁一下了。至於英語,我的一幫從澳大利亞學習回來的朋友說,空學了六年英語,連筷子(Chopsticks)、叉子(fork)、鹽(salt)等吃所必備的東西和廁所(tullet) 、抽水馬桶(toiletbowl)、草紙(toiletpaper)等拉所必備的東西都不知道怎麼說,只知道問澳大利亞Whereareyou from,Howoldareyou一些廢問題來寒暄。真是不知道自己六年來學了些什麼。不過可喜的是筆者團理科差而留T-sa,有幸學到新版的OX-foul Englsh(牛津英語),比老的教材要好多了。

  最近有兩個「好」消息,一是語文高考要增加作文分數。別急著樂,這就意味真正有自己的見解風格的高手只會被扣掉更多的分數。二是高考要3+X乃至 3十綜合,這表示你不能放掉任何一門而去主攻任何一門,同學們一定要為將來的全面平庸打好基礎啊! 我們最終需要的人才是專長於一類的,當然我們也要有各科的基礎,不能從小學一年級就專攻什麼,為直達目的扔掉一切,這就仿佛準備要去公共浴室洗澡而出門就一絲不掛;但也不能穿了棉襖洗澡。我曾從《知音》雜誌上看見一個處境與我一樣又相反的人,他兩次高考數學物理全部港分,而英語語文不及格。最終他沒能去大學,打工去了,所以現在教育的問題是沒有人會一絲不掛去洗澡,但太多人正穿著棉襖在洗澡。

  我不受語文教育,我完全不懂主謂賓定狀補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不瞭解知道「凸」字的第二劃有什麼狗屈意義,我從來不覺得《荷塘月色》是哪門子好文章,為什麼編教材的置朱自清這麼多好文章不選偏選一篇堆砌詞藻華麗空洞的《荷塘月色》?我永遠想不通許多除考試外這輩子再也用不到三角函數的人為什麼還要被逼著去學,我怎麼就不明白為什麼上課不准喝水,怎麼就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坐著回答問題。有些教育問題瞎子用屁眼都能看明白,怎麼有些人就—— 文章發表後引起一些討論。討論的文章使我明白了魯迅的一句話:這世上就是有些動物,好像自己中了中庸之道,凡是跟自己觀點有出入的都是偏激。同時讓我認識了許多有識的語文老師,他們也是應試教育的犧牲品。中學語文課我一節沒聽過,可我就是比那些每節課都聽的人出色。一切用筆說話。希望《三重門》這本書與上海人民出版社也將出版的我的文集《零下一度》能讓語文教育界反思反思好好反思用心反思,中國教育部門也要反思反思好好反思用心反思。

  非常感謝《萌芽》雜誌社與北大等著名高校聯合舉辦的新概念作文大賽,它為挑戰應試語文教育打響了第一炮,現在由我來放第二炮;感謝趙長天、胡席勞老師的熱情推薦;感謝《上海中學生報社》的徐明老師一篇全面深刻的報道;感謝《新民晚報》能發表那篇在中庸人眼裡看來十分沒道理的文章,並刊發了一些在「十分沒道理」的人看來非常中庸的討論文章;感謝《中文自修》選發了兩章《三重門》,雖然為了避免遺毒學生刪去許多;感謝作家出版社及本書責編袁敏老師的慧眼識才及其魄力;感謝北大曹文軒教授撥冗作序;感謝自始至終未曾離開過的一些朋友;感謝父母的理解;感謝自己的堅持。

  將一句話謹獻給所有正春風得意或秋風不得意的人們,非常平凡,但你一定要堅信自己:我是金子,我要閃光的。

  一塊上海大金子韓寒2000年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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