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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雨翔在後面呆慣了,怕自己一插身後的人會不滿,不敢排進去。

  餘雄對雨翔循循善誘道:「現在誰有路子誰吃飯。管那麼多沒人會表揚你的。」

  說完一拖.雨翔被迫就範。站在隊伍前頭。排在前面的感覺果然不同,想自己身後多少人跟著,快意陣陣。抬頭看到黑板上的某單,饞意寫在臉上,想雨果堂裡廚師手藝必然不錯。前面只剩兩個男生,雨翔正構思大好藍圖,忽聞人群一陣騷動,有人道:「自理會的來了!」

  雨翔沒聽過『咱理會」,當是一個專門插隊的團夥,扭頭一看才知道是負責檢查的,站在隊伍最後頭那人顯然是準備倉促,袖章戴反了,嘴角邊閃閃發光,乃是吃完飯來不及擦嘴所致。後面的人催:「喂,買呀,呆掉啦!」雨翔慌忙回過神和頭,見食堂那個窗口正對著,一個戴面罩的人怒目以待,嚇得腦子裡藍圖都沒了,支吾道:「我……我要一隻炒三鮮和糖醋小排,還有一塊飯。」雨翔見放在板上的飯被割得一塊一塊,均勻有致,一時找不到量詞,隨口瞎說。說完見面罩沒有反應,當他沒聽清,再說一遍,面罩溫道:「你碗還沒給我呢!」

  雨翔低頭見碗還安然被捏在手裡,不好意思地遞上去,面罩一把在過碗,道:「糖醋小排沒有!」

  雨翔小心道:「你們黑板上不是寫著——糖……」

  顯然是問這個問題的人很多,面罩未卜先知,說:「這是上個學期最後一天的菜單,買菜看裡面!」雨翔伸頭,見肉類早已賣完,裡面正值春天,滿園春色關不住,都是綠油油一片,又叫不出名字,只好指著春色叫:「這,那!」後面嫌慢,罵聲不斷。

  雨翔這頓飯吃得沒有興趣,夏訓時在外面盒飯吃多了,用畢站起來就走。走出雨果堂才發現碗還放在桌上,折回去卻已經碗去桌空,自認倒黴回到寢室,一號寢室裡五個人正頭湊在一起聽球賽, 自己寢室裡謝景淵正給沈頎解問題。 雨翔問:「你吃過飯了?」謝景淵不計打水時雨翔棄他而去的仇,笑容可掬地說:「哪吃得上啊!我吃餅乾。」說罷要證實自己這話的可信度,把餅乾帶出來和雨知見面。

  雨翔一瞥那袋散裝餅乾,隨口說:「你每個月生活費多少?」話一出口就懊悔,這擺明是對謝景淵和餅乾的看不起。

  謝景淵不計較,說:「二百。」

  「連吃飯?」

  「連啊』雨翔一臉驚愕,嘴裡捺不住冒出一句:「我每個月五百。」一臉的驚愕到了謝景淵臉上,道:「這麼多2」

  雨翔又說:「隔壁那幫人說不定更多呢!」

  沈頎和譚偉棟都放下書瞪眼睛,謝景淵自語:「那他們可以買不少參考書了。」

  雨翔手一揚,道,「哪裡啊,他們這些人每天零食都要吃掉二三十塊!」謝景淵像他們吃的是他的錢,心疼道:「這麼多!就是吃啊.作孽啊!」

  雨翔聽了暗笑,道:「他們先身上的衣服都要二三百塊錢一件呢。」

  沈頎問:「短袖的?」雨翔點點頭。謝景淵道:「那他們的家不是要被他們用窮?」

  雨翔道:『哪裡呀!他們這幫人,每個家裡至少五十萬打底,要不這麼低的分數怎麼進來?」

  謝景淵不解,道:「學校裡的校長為什麼不來管呢?」

  雨翔故意放縱大笑,道:「學校,校長,哈!他們一管,錢從哪裡來!」

  謝景淵說:「那教育局怎麼不管呢?」

  雨翔本想說:「教育局管這個,他們是一路的,這樣一管豈不是妓女起嫖客?」

  反思一下,覺得面對謝景淵這樣單純到只受政治書薰陶的人不能這麼說,便把這句話斬頭去尾,說:「他們是一路的。」

  謝景淵眼神軟了下來,道:「學校怎麼可以這樣呢,學校是培養社會主義建設人才的地方,是……」沈頎和譚偉棟也圍過來議論,雨翔不語,隔岸觀火。

  隔壁寢室裡傳來一陣罵臭聲。

  林雨翔十分不習慣漫漫三個小時的晚自習,話不能說一句,坐著又沒事幹,只有不住地看表然後懷疑手錶壞了。實在閑極無聊,輕輕唱歌,唱到一半,背後讓人戳一下,那一戳仿佛是警界的掃黃突擊行動,效力只有一小會兒,過了一陣雨翔又忍不住唱幾句。

  好不容易熬過晚自修,晚上覺也不能睡安穩。熄燈前學校播寄宿生須知,廣播裡又是錢校長的聲音,雨翔想這次完蛋,今夜將無眠了,但錢校長自己要趕著睡覺,只把住宿規定念一遍,像是耶和華受猶太教十戒: 「……市南三中之寢室條例……不准兩人睡一鋪……不准大聲喧嘩……不准亂拿別人的東西……不許聽音樂,不許……雨翔略略一算,除了「不許殺人」 外,其他的都說到了。最後,錢校長道:「同學們,今晚大家好好睡,明天還有一個任務等著呢!」這話像是公路上一攤血,既能讓人恐懼又可弓隊好奇。錢校長仿佛在廣播裡可以見到聽者的神情,待到學生被好奇心折磨得不像樣時,緩緩道:「那任務是軍訓——」

  宿舍樓裡罵聲不絕,但傷及不到廣播室裡的錢校長,倒是管理寢室的聞罵出動,以罵制罵道:「你們造反!回去睡覺!』」不料學生不把管寢室的放在眼裡,水嘩嘩從樓上潑下來,管寢室的往後一跳,罵:「你們這群吳小子再倒!再倒就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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