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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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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翔剛才還以為Susan邀請一起去廁所, 不料到頭一場空。但話已出口,就算沒事也要下去受凍。車裡已經去了一大半人,留下的人很容易讓人懷疑內分泌系統有問題或是就地解決了。 車下的一大片空地不知是從何而來,霧氣重重裡方向都辨不清楚,幾輛車的導遊沉寂了好多時候,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亢奮不已,普度眾生去廁所。昏昏沉沉裡看見前面一條長隊,知道那裡是女廁所。這種情況很好理解,假使只有一個便池,十個男人可以一起用,而兩個女人就不行。廁所邊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服務的小店,裡面東西的價錢都沾了廁所的光,通通雞犬升天。林雨翔想買一瓶牛奶,一看標價十二元,而身邊只有十塊錢,痛苦不堪。最後決定拋下面子去和服務員殺價。林母殺價有方,十二塊的牛奶按她的理論要從一塊二角殺起,然而林雨翔不精於此道,絲毫不見能把價給殺了,連傷也傷不了:「叔叔,十塊錢怎麼樣?」 林雨翔以為這一刀算是狠的,按理不會成功,所以留了一些箴言佳句準備盤旋,不想服務員一口答應,林雨翔後悔已晚。抱著一瓶牛奶回車上,頓覺車子裡春暖花開。 此時天又微亮一些。林雨翔往下一看,停了一輛縣教委的林肯車,不禁大為吃驚,想這類神仙竟也要上廁所。再仔細往裡一看,後排兩個神仙正在仰頭大睡。林肯果然是無論做人做車都四平八穩。電視臺已經開始日出而作了,鏡頭對著女廁所大門。林雨翔仿佛已經聽到了幾天後如此的報道:「學生們有秩序地排隊進入南京大屠殺紀念館。」 好久車子才啟動。 路上只覺得四周開始漸漸光明。教育局的車子好像畏懼光明,不知跑什麼地方去了。兩邊的遠山綠水比鋼筋水泥有味道多了,可惜這山與愛國沒有聯繫。林雨翔突然想如果能和Susan攜手在山上, 那——不由轉過頭看Susan,Susan淡淡一笑,扭頭看窗外。 第二天清晨,林雨翔睜開眼看天花板。昨天愛國的內容可以忽略不計,記憶止于到南京後與Susan分別那裡。這次出遊只在記憶裡留下了一個好老師, 一首叫《青春無悔》的歌,一個快要握到手的遺憾,一個像設在冥界的廁所,幾座青山,幾條綠水,幾間農舍,最直接的便是幾隻板鴨。 過一會兒林雨翔接到一個電話,他「喂」了半天,那頭只有遊息縷縷。 「喂,是林雨翔嗎?我是——」 林雨翔一聽到這個聲音, 心像掉在按摩器上,狂跳不止。Susan約他一小時後大橋上見。林雨翔喜從天降,連連答應。接下來的時間裡林雨翔像花木蘭回到老家,梳妝打扮不停。計算安了時間以後要了一輛三輪車過去。車夫年事已高,和三輪車一起算怕是已到期顧之年。他上橋有點困難,騎一米退三米。林雨翔怕這樣下.去,不多久就可以回老家了,忙說算了,下車給了錢後往橋上跑。看著天高地闊,心情也開朗明媚,想應該是去郊遊談心。他正琢磨著怎樣才能將心跡袒露得像高手殺人後留下的痕跡般不易讓Susan察覺。突然一驚,看見Susan已經站在橋上,微風吹過,頭髮微揚。 「昨天睡得好嗎?」Susan問。 「好——好!」林雨翔不敢正視,默著一江冬水向東流。 Susan沒說什麼,從地上捧起一疊書,調皮道:「『哎喲,好重啊——」 林雨翔要過去幫忙, Susan把書往他手裡一交,說:「好了,這些都是我做過的習題——別笑我,應試教育嘛,沒有辦法,只好做題目了。記住嗅,對考試很管用的,有的題目上我加了五角星,這些題目呢,要重視嗅,為了進個好一點的學校,只好這樣子了,做得像個傻瓜一樣,你不會笑我吧?那——我走了,再見——」 說完攔了一輛三輪車,揮揮手道別。 林雨翔癡癡地站在原地,想還談心呢,從頭到尾他一共說了一個「好」字。低頭看看手裡一疊輔導書,驚喜地發現上面有一封信,激動得恨不得馬上書扔河裡信留下。 你好。前幾封信我都沒回,對不起。別跟教育過不去,最後虧的是你。這些書可以幫你提高一點分數。你是個很聰明的男孩子,相信你一定會考取市重點的。願我們在那裡重逢。 林雨翔看過信大為吃驚,自己並沒和教育過不去,只是不喜歡而已。他只屬孟德斯鳩式的人物。不喜歡教育,但思想覺悟還沒到推翻現行教育體制的高度。因為一旦到這個高度他馬上會被教育體制推翻。 雨翔拿著信想,願望是美好的,希望是沒有的。林雨翔現在正繁華著,並不想落盡繁華去讀書。他不知道許多時候「繁華落盡」就仿佛脫衣舞女的「衣服落盡」,反能給人一種更美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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