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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帶頭的說:我們從來是想抓誰就抓誰,皇帝老子犯了事我們也敢抓。

  旁邊隨從偷偷地看了帶頭的一眼,被帶頭的罵一頓:混蛋,荒郊野嶺,還不能吹吹牛皮啊?

  我說:我真的沒犯事,你肯定是抓錯了。

  帶頭的說:上頭說了,一個年輕人,一個姑娘,一個小驢子,看見就抓。

  我說:這多了,況且你看看我們那是驢子嗎?你見過跑那麼快的驢子嗎?那是西域汗血馬的小崽,皇帝下面梁大將軍賜的人稱馬中極品跑不死。

  帶頭的說:你的跑不死果然是名不虛傳,久仰久仰啊,那你是來做甚。

  我將法號牌給他一看,說,我是上面派下來秘密調查逐鹿穀死了幾個寺廟裡兄弟的事情。現去長安。

  帶頭的說:哦,這案子不是由李大人負責嗎?

  我說:你聽明白沒有,叫秘密調查,其中很多內幕,恐怕要牽扯出來一堆人啊。沒你們的事情了,你們走吧。

  帶頭說:弄錯了,有所冒犯,我這也是工作,大家多多理解哈哈多多理解,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說完招呼手下說:和這位勇士道別。

  這幫人齊聲說:勇士後會有期。

  我一招手,說,走吧。

  人馬遠去。

  我順著路叫著喜樂的名字,心急如焚。我從很小的時候便有喜樂陪伴,總覺得她是自己的一部分。其實我著實武藝高強,但我之所以一直覺得自己功夫一般是因為喜樂已經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分攤下來,自然一般。多年以來我和喜樂從不曾感覺將要找不到對方,如今第一次有這樣感覺,腳下自然走得更加急。

  天色已經暗下。中原漸漸刮起風沙。逐城外幾裡極度空曠,遠處視線裡只有一棵大樹在最後一絲紅光的地方。我覺得喜樂應該在樹下等我,倘若她能刹住馬的話。

  我不停地飛奔,跑了不知道多少時間,那樹似乎從沒大過一點,著實讓我十分生氣。我總希望喜樂突然跳出來說:真笨,怎麼沒發現我,瞎子。

  跑了足足一個時辰,幸虧今晚有月,讓我可以知道樹在哪裡。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倘若那樹底下沒有人,豈不是讓人很絕望。想到這裡,不禁環顧四周,覺得內心如同周圍景物一樣空空蕩蕩,什麼長安,師父,先知,武當,少林,其他幫派,無靈,靈,釋空,都離得太過遙遠,如同隔開很多事物,夾雜過多紛爭。以前的一切裡最真切的居然就是當鋪裡那幅畫,本來我可以和喜樂有很好的肖像畫,不幸的是,喜樂錢付太多,畫成兩位仙人,完全不似彼此,真是十分可惜。

  一切還好,喜樂就在樹下。小扁在幾米外面進食。喜樂看見我,大聲哭了出來。我假裝很鎮靜,說:你不怕被雷劈死啊。

  喜樂哭得更加兇猛,連小扁都抬頭看著。

  我說:不起來迎接我啊,我就知道你在樹下。

  喜樂還是完全泣不成聲。

  我說:好了好了,我不是健在嗎,又找到你了,可以一起去長安了,我沒動一下手,你猜那些笨蛋怎麼了——

  我走近喜樂,發現她的衣服上手腳處都是血跡。我忙問:怎麼了?

  喜樂不說話,還是哭,我解開她衣袖,發現都是擦傷和淤青。我說:喜樂,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喜樂低聲說:不是,是我跳下來的。

  我問:為什麼自己跳下來?

  喜樂說:我讓馬停,馬不停,跑了好遠,我怕你有什麼事情,我又看不到你。我就跳下來了。

  我抱著喜樂說:沒事情的啊,你看,我們到了長安,找個跌打鋪子,買上上好的藥材,敷在身上一定什麼都看不出來的。來,你騎上馬,我們找個能睡的地方睡,不能再在野外睡了。

  喜樂說:我不要它了。

  我說:它畢竟是一個畜生。我那腳可能踹重了,是我不好,沒想踹出去那麼遠。你只要沒有事情就好。小扁它好歹也帶你跑了那麼遠了,我懲罰它,再踹它一腳。

  喜樂說:你不能再踹了,再踹它就先去長安了。

  我說:也好,這說明這馬還是可以跑的,我看看,你走動走動。

  我扶著喜樂站起來,喜樂走了兩步,說:沒什麼事情的,就是和衣服碰到的地方痛。

  我仔細看看傷口說:這樣,要用水沖一下。

  喜樂說:沒事的。

  我說:一定要衝的,你把那瓶從萬永那兒偷的——不是,是拿的那瓶什麼水拿出來,我給你洗洗傷口,應該很管用。

  喜樂一下摟緊行囊說:不行。

  我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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