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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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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忙活,鄭德海就覺得頭暈腦脹,而且心臟也明顯地發悶發酸,他手裡有速效救心丸,時不時地就含兩粒,嘴裡心裡都涼嗖嗖的。臨近開全縣經濟會的頭兩天,米建章回到機關,親自修改報告。傅桂英也回來了,她很興奮,說虧損企業減虧的事有點好的苗頭,只要堅持把股份制落實下去,就有成效。並要求自己帶一個工作組去鞋廠蹲點,把工作做扎實。幾個在場的領導聽了都很受鼓舞。忽然大家看到傅桂英右胳膊上戴著黑紗,便說這事怎麼也不說一聲。傅桂英說都處理完了,沒事了。鄭德海心裡便有些過不去,回到辦公室叫來老侯,說:「怎麼搞的,人家老娘沒了也沒個表示。」老侯說:「傅縣長不讓,沒辦法。」 鄭德海說:「沒辦法?要是我娘沒了,你也沒辦法?」老侯說:「我沒見過你娘。」鄭德海說;「廢話,我兩歲我娘就沒了。還不去斂錢,表表意思。」然後就從抽屜裡拿出五十,又說:「每人不能超過五塊,多了不行,主要是表表心意,要不叫人心寒。」老侯說:「你咋五十?」鄭德海說:「我和你們不一樣。對啦,不許讓老徐知道呀!」老侯問:「您的小金庫還有多少錢?」鄭德海說:「我哪來的金庫!這錢都好幾年了。忘了是啥錢。」老侯走了,米建章過來說咱們去部隊看看吧,軍民共建和雙擁今年還得往上爭爭。鄭德海說對,就安排人拉了些牛羊肉去部隊。部隊是個團,在山溝裡擔負雷達警戒任務,人不多,規格在那裡。去了首長們很熱情地接待,彼此講完了話就開飯,主要任務就是喝酒。鄭德海覺得心臟不太好,不想多喝,團長就舉杯說:「為軍民團結幹一杯!」 題目挺大,所有人都喝了,還帶「甩幹」的,滴一滴罰一盅。後來政委又說:「為軍隊地方的友誼千一杯!」鄭德海沒法也幹了,往後又有副政委參謀長副參謀長,鄭德海喝喝又覺得心臟不酸不悶了,估計是酒把血管給擴張了,便放心地喝起來。部隊的菜如今做得也有水平了,先上來一道金毛獅子魚,澆的是番茄汁,紅光閃閃毛髮皆張甚是好看,大家看著都挺高興,誰也捨不得動筷。按習慣又是魚頭魚尾先喝。自然魚頭對著米建章,米建章就喝,魚尾的團參謀長也喝,米建章隨後話就多起來,傅桂英見了就給鄭德海使了個眼色,鄭德海怕出事,就把話題接過來,說部隊關心地方建設,能不能把退役下來的汽車弄幾輛給縣裡。團長看看政委,政委就笑了,說既然鄭縣長說了,我們怎麼也得執行,不過,想要車得喝酒。鄭德海高興了,問:「怎麼喝?一盅一輛。」 政委說:「不行不行,一盅一個軲轆吧。」鄭德海問:「是幾個輪的?」團長說:「都是十輪的。」全桌人都樂了,說這要是火車就麻煩了。傅桂英舉起酒杯說:「今天就是火車我也唱了。」一仰脖就下去一杯。部隊的首長們都說好樣的,也跟著喝。喝了一陣傅桂英就有點站不穩了,鄭德海又忙著接過來喝,喝得又沖又實在。團長說:「別喝啦別喝啦,再喝連我那桑塔納都喝進去啦。」旁人也說,這才算罷了。後來又上了一道湯,大家喝了個團圓酒,這一頓軍民魚水酒才勝利結束了。結束了縣裡領導要上車,司機手捏著鑰匙在車門上劃拉半天才找著眼兒。鄭德海說等會兒,又和團長再一次敲定卡車的事,然後才一起坐車回縣裡。司機迷迷乎乎往回開,臨近縣城被趕集的人堵住了,司機猛鳴喇叭。米建章說讓警笛叫幾聲,這車上有全套的公安設備。鄭德海說:「別叫,影響市場經濟。」就下車去疏通道路。 可能這麼一折騰,回到家裡鄭德海就不行了,徐淑敏給他量血壓,高壓二百多,就急著找孩子,又埋怨:「都要退下來的人,還不知深淺瞎造,想撇下我們娘們呀!」鄭德海強忍著說:「早晚得撇呀,誰也逃不過。」徐淑敏就抹眼淚。鄭德海說:「行啦老徐,誰叫咱縣窮呢,窮人歷來就多受苦,窮縣的幹部也得多受苦。」徐淑敏說:「這回我說啥也不讓你幹了。」鄭德海說:「這可是你說的,咱們主動退。」 住進醫院裡,輸了半天液,鄭德海就覺得好受多了。米建章來看望,問能不能參加經濟會,鄭德海說一定去,不過別讓我念文件。米建章答應了又說去看看傅桂英。鄭德海一驚,問傅桂英怎麼啦,建章說她可能是酒精中毒了,剛洗了胃。鄭德海忙也去看望。傅桂英這會兒小臉蠟黃,還硬笑著說:「別看咱青遠困難點,不能讓人家小瞧了,是不是?」米和鄭都點頭。鄭德海回到自己病房,見苗滿田小任小徐老陸他們都來了,鄭德海說:「去看看傅縣長。」大家說:「這就去。」大家說了一陣子就走。 鄭德海把小徐一個人叫住,問:「那個案子打算咋辦?」小徐說:「本來想去了,就是沒錢,局裡連汽油都沒了。」鄭德海說:「去,派人去。回頭我跟老陸說,別讓傅縣長這麼彆扭著過年。」小徐答應立即就辦。剩下鄭德海一個人,他想啥也不想養養神,徐淑敏來了,手裡提個兜子。鄭德海說:「你別一趟一趟地折騰,老鼠似的。」徐淑敏說:「行,回頭我叫小四來。」鄭德海上床翻個身,臉朝牆就躺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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