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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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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德海聽著心裡踏實,臉上笑道:「至於的嗎?不是又買彩電又鋪瓷磚?有那一天我有褲子襖,咱倆個頭差不多。」這話挺赴趟,他又知道搬新房後張大炮置辦點什麼,就把大炮噎了一下。張大炮還行,卡了一下殼又緩過來,說:「你別找我小腳!我買彩電搪瓷磚也是瘦驢拉強屎。我是為老幹部說話,醫療費!住院費!好傢伙,醫院可勁地要,夾一下表八毛,打一針一塊,我操的,回頭聽大夫放個屁,也得收一個什麼OK錢吧。」鄭德海沒說啥,老侯進來了,他才住了院,很有同感,說:「反正咱爹娘給的這點零件,都得讓人家刮幾遍。就說那個看骨頭松不松的電氣吧,一次二百,後來才聽說老年人差不多都有點骨質疏鬆。」 鄭德海不由地說:「我住這幾天,沒覺出花多少錢呢……」張大炮嘿嘿一笑道:「你?你不是還掛著這個常務嗎?有一天你下來再試試,讓你躺在病床上不敢鬆開屁眼子!」鄭德海說:「嘿嘿,別說得那麼麻縈!你見了誰的屁眼子。」張大炮說:「人一緊張肛門就收縮。」鄭德海問老侯:「你住院時收縮嗎?」老侯道:「我前面疼,後邊顧不上了……」說得三個人都笑了。這時門外就有人說:「什麼事這麼高興,還顧不上了?」屋裡人聽話音都愣了:縣委書記米建章西服筆挺地進來了。 冬至天就短到頭了,青遠到這時候天地都凍成一個冰坨,老百姓就剩下捏著酒壺喝燒酒一個事了。縣城裡這些年強多了,為了掙錢冷點也得出攤,市場依然顯得很熱鬧,路邊的飯館生意最紅火,有幾家搞得好的,整宵整宿地都有人喝。米建章這次從意大利回來,晚飯就謝絕了各部門的飯局,他在食堂吃了點,然後就在街上轉了一圈。這一圈轉下來,他覺得好像沒穿衣服一樣,回到辦公室兼宿舍,他才想起來,這可不是羅馬,這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壩上。這時他努力追尋外出時心中的那種激情。他真的沒去游山逛水,他看了人家的現代化程度,就想起青遠,得爭分奪秒地去建設青遠啊……可現在呢?他有點後悔不該出去轉這一圈,這一凍好像把那點豪情壯志都給凍沒了。 他喝了杯熱茶,又抽根煙,努力地去想一路上想的事,可想著想著他就想起愛人和孩子。愛人在市賓館裡當服務員,孩子也在上中學。家裡旁的人就沒了。跟別的到縣裡來的幹部完全不一樣,人家一說就是愛人身體有毛病,孩子沒人照顧,自己當然也能這麼對外說,但實際上是愛人比較風流,放她一個人在家怪不放心。好幾次回家都發現有煙頭啥的,一說就是什麼孩子她大舅二舅來了,叫你也沒法查,到床上也照樣跟你粘乎,還問你在縣裡是不是有相好的,要不然為啥這個熊樣,弄得自己真不敢回家了。 想到這,米建章不由地想起了小黃。人家小黃是怎麼長的,不光模樣好,脾氣秉性更好,溫情脈脈,聽她說話,比聽「一條大河波浪寬」還舒服還豁亮,這要是早十來年,說啥也得爭了小黃,可現在呢……毫無疑問,以縣委書記的身份,以小黃這一陣的表情,那是鮮花在眼前,伸手可摘的,但他不能幹這,這事要是鬧出去,弄不好就身敗名裂了,甭說為青遠建設出力,還得給青遠添亂。於是,他使勁地把小黃那張美麗的面孔從心中挪開,抓過稿紙要寫一下在常委會上講點啥的提綱。電話鈴這時就響了,抓起來一聽是愛人打來的,問:「你怎麼路過家門也不回來!是不是那邊誰勾著你的魂啊!」米一聽就急了,說:「你別胡說八道,年底縣裡事多!」 那邊說;「孩子功課不好,你得回來,老師要跟你談談。」米說:「你怎麼不去!」那邊說:「我挨了多少回訓啦,你也得挨一口,別以為你當個破縣委書記就了不得啦。」米很怕她沒完沒了,忙說:「好啦好啦,地區要開會,一半天我就回去。」那邊說。「你這兩天別回來。」米問:「幹啥?」那邊說:「我正來那個呢……」米心裡一陣噁心,忙嗯了幾句放下電話。才放下沒一分鐘,又響了,估摸著不會是家裡的,他又抓起來,這一回是苗滿田的。苗說你可回來了,我有事想跟您說說,這個鄭德海和傅桂英背後裡搞小活動,老幹部們還要上街,財政上老陸對您的指示還是陽奉陰違……米聽著心裡又堵著發慌,苗說要過來細談談,米說實在太累了,有話來天再說吧,就回絕了。 等到電話鈴又響起來的時候,米建章已經沒有心思去接了,可他突然從話筒裡聽見那甜甜的聲音,他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羅馬,那裡溫暖如春。小黃說辦公室今晚是她值班,問米書記吃飯了沒有,這裡有康師傅方便面,還有剛用電爐子燒開的水,一沖就行。米立刻就說:「我過去,我去吃……」放下電話,他就出了辦公室,忽然他又回來進了套間,套間是他睡覺的地方,他打開皮箱拿出一個很精緻的紙盒——那是他在意大利給小黃買的紀念品:一塊絲綢頭巾。那裡好東西多啦,就是太貴,他也不好意思讓企業再給自己花錢買啥,人家包吃住行就是好幾萬塊,他只好撿在那裡算是便宜的頭巾買了兩塊,合人民幣還是一百塊錢一塊呢。他要給自己愛人一塊,另一塊送給小黃。他拿著這東西就往辦公室走。辦公室和他的房間是前後排,一拐過去就能見到那屋的燈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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