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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孫家權皺眉頭:「國強這個人很倔,甭說從他手裡摳錢,摳頓飯都費勁,鎮政府搬這多長時間了,他連頓飯都沒請吃過。」

  金聚海說:「用公款請客吃飯,他不願意,咱也不挑,可鎮是要搞建設,他總該支持吧。」

  孫家權眼睛有點發亮:「你說那個賣地……」

  金聚海說:「這是最好的來錢道。咱們不是缺家屬樓嗎?咱就挑一塊,給縣石油公司建加油站,換來錢,在旁邊蓋樓。」

  孫家權樂得拍大腿:「這招不賴,石油公司經理前些日子還跟我打招呼,要在咱這建加油站呢。」

  金聚海說:「行啦,我可是把真貨全掏給您啦。怎麼幹,就看您的了。」

  孫家權說:「你這麼多主意,我都奇怪,你咋在金礦栽了。」

  金聚海歎口氣:「事情複雜,一言難盡呀。算啦,往後我就把這點聰明才智放在咱三將鎮,貢獻給您吧。」

  孫家權連忙擺手:「給全鎮人民,給全鎮人民。」

  門突然被推開,趙玉秀叉著腰說:「嘿,我還等著你吃早飯呢,你跑這喝起來啦。你們以為到後黑了咋著?」

  金聚海笑道:「天涼,暖和暖和,順便,我也彙報彙報工作。」

  玉秀笑了:「聚海,聽說你在礦上摟得太厲害,才到這來的,你可別把那些經驗教給我們老孫,我們還想踏踏實實過日子呢。」

  幾句話把金聚海說個大紅臉。

  孫家權怪不高興的,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自己也明知金聚海是怎麼回事,卻一直裝著糊塗,你趙玉秀到這來顯什麼明白。他立即擺手說你回去回去,我們這有要緊事商量。玉秀不走,說我也有要緊事跟你商量,閨女昨天下午打電話,問今年寒假參加不參加補習班。孫家權說你昨晚上咋不說,玉秀說你昨晚上喝得連姓啥恨不得都忘了,我跟你說幹啥。孫家權說我昨晚上沒喝酒。玉秀說那你就喝尿了。金聚海忙說昨晚上咱不是陪縣老促會的蘇會長喝酒嗎,您沒少喝。孫家權一拍腦門說忘啦忘啦,又沖玉秀說你咋今天早上不說。玉秀說我還沒說你就躥出去了,我跟誰說。孫家權想起在縣城念高三的女兒,明年就高考了,但功課總也進不了年級的前二十名,前景怪可怕的。他立刻說:「別讓她回來,讓她在縣裡補習。」

  玉秀說:「補習要交錢,一門功課一百。」

  孫家權瞪了一眼:「回頭我想辦法就是了,你先回去。」

  金聚海問:「幾門呀?」

  玉秀說:「六七門呢。」

  金聚海拉開抽屜拿出錢:「我這是想買台彩電的,我連襟送了一台,這錢用不著,嫂子您先使著。」

  孫家權忙站起身擋住:「不行,我有錢……」

  金聚海說;「咋著?瞧不起我?我這錢可不是搶來的,更不是偷來的……」

  孫家權笑道:「瞧你說哪兒去了。我立過規矩,不使旁人的錢。」

  金聚海說:「我不白給你,我借給你,同志之間互相幫個忙有啥。回頭你有了再還我,說不定,我還有找你借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怕我借呀……」

  玉秀說:「不、不怕……」

  金聚海把錢塞到玉秀手裡:「那就拿去使,孩子念書,是重要的事。不光補習功課,還得給孩子補身體,要不然,到時候暈場了,這些年功夫白下了。」

  玉秀感激地說:「你說得對呀,我們閨女經常頭暈。」

  金聚海說:「那就是營養沒跟上。學校的伙食有多大油水,我看人家的孩子,都吃『腦黃金』那些補品,就是管用。」

  玉秀對孫家權說:「你聽聽,你聽聽,你啥時關心過咱閨女?」

  孫家權火往上撞,擺手說:「行啦,把錢裝好,走吧。」

  玉秀走了,孫家權臉上有些尷尬,對金聚海說:「老娘們,不懂事。」

  金聚海舉起酒杯:「嫂子說的是大事。來,喝酒,這會兒我覺得身上怪熱乎的。」

  孫家權問:「洋酒也醉人?」

  孫家權接過杯子,試探著喝了一口,甜啦巴唧。金聚海說你都喝下去,就有感覺了。孫家權一仰脖灌下一大口,就覺得肚子裡熱咕隆咚的。他說:「不咋好,有點中藥湯子味兒。」但過了一陣兒,他覺得眼睛有點看東西不大清,身子卻輕飄飄怪好受的。

  窗外的雪小了,陽光照進屋裡,很有些刺眼。孫家權忽然問:「是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叫慈不帶兵?」

  金聚海說:「有。還有『一將成名萬骨枯』呢。」

  孫家權晃晃腦袋:「我操,死人太多不好。慈不帶兵,對,我是要帶全鎮人幹四化呀!大方向沒問題!」

  金聚海說:「那當然。」

  孫家權說:「快找小山,我要去村裡!」

  金聚海說:「您可真雷厲風行呀,佩服!我去找他。」

  孫家權看看那瓶五糧液,叫自己喝下半瓶。隱隱地他覺得右肋下不舒服,也說不上疼,也說不上漲,反正是不得勁。他朝那個地方按了幾下,就出門到了院裡。朝四下一看,銀白的世界,刺得人睜不開眼,他心裡說,正好,都在家,一堵一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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