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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馮三仙說:「對,那塊後臀尖燉著吃好,這死熱的天,放不住。」

  金香給她使個眼色:「快算吧。」

  馮三仙噢了一聲,就問桂芝的生辰八字,問罷沉思片刻,就說桂芝從小在家中受苦,跟著爹娘為日子操心。桂芝打斷她的話,說太遠的事就別說啦,我在家行大,那會兒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當老大的都跟著受累,你還是給我算眼巴前的事吧。

  馮三仙說:「眼巴前就眼巴前,眼巴前嘛,你是……你是……」

  桂芝皺著眉問:「是啥?」

  馮三仙咽口唾沫,慢慢地說:「眼巴前,你是人在三將村,心已經飛出去。」

  桂芝問:「飛到哪兒?」

  馮三仙指指手指頭上的金鎦子:「瞅見沒有?你就飛到產這東西的地方了。」

  桂芝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哎呀,這,你是咋算出來的?」

  馮三仙得意地晃晃腦袋:「你不是說我是矇騙人嗎?這回給你露露真貨,你服氣了吧。」

  桂芝連連點頭:「服服,你接著給我往下算。」

  馮三仙說:「往下的事嘛,你是一個火盆心裡揣,旁人卻用冷土埋,大雪天裡喝盅酒,是喜是禍隨你猜。」

  桂芝搖搖頭:「前兩句還中,後兩句啥意思,到底是喜還是禍呀?」

  金香在一旁說:「不能都點透了,那就沒意思啦,往下的事,你就得自己動腦筋了。」

  桂芝說:「我想讓國強回金礦上去,他要是不去,我有啥法兒?」

  馮三仙說:「法子嘛,倒是有一個,不知你肯使不肯使。」

  桂芝說:「只要能讓他離開咱村,啥法子我也敢使。你快說吧。」

  馮三仙張張嘴,又閉上了,接著把眼也閉上了。突然打了個哈欠,腦袋篩糠似的抖動,嘴裡又嘟嘟嘟磨叨起來。

  桂芝嚇了一跳:「嗨,你咋啦?」

  金香說:「這是來仙啦,趕緊得找東西供上。」

  桂芝轉身就掀櫃,掏了一陣又關上,說:「家裡也沒啥點心,供啥呀?」

  金香說:「擱倆錢吧。」

  桂芝忙掏出兩塊錢放在馮三仙的腿上,金香拉馮三仙的手按住,說大仙您歇歇,人家給您送錢來啦。馮三仙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睜開眼跟啥事沒有一樣,說:「這是哪來的錢?我不要錢。」

  金香說:「不是給你的,是給剛才那位大仙的。」

  馮三仙說:「噢,那我就替她收下吧。桂芝啊,謝謝你。」

  桂芝說:「你別謝我呀,你還沒告訴我,該使啥法子呢。」

  馮三仙把嘴對著桂芝的耳朵輕輕說了幾句,說得桂芝直皺眉頭。一旁的金香假裝啥也沒看著,說我得去做飯啦,不管水多大,不能把肚子裡也淹了。說著就出了這屋。桂芝眼睛瞪著馮三仙,說這法子不中吧,一家老小都指著我呢。馮三仙說捨不得八兩肉,養不出胖小子,幹不幹由你。桂芝猶豫了一陣,說我請你吃燉肉,我去切肉。撩起門簾出去了。

  好香的燉肉味兒呀……噢,要過年了,要穿新衣,要放鞭炮……還要幹啥,粉條子燉肉,高粱米乾飯,管夠造他一頓,太美啦……

  趙國強在夢中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嘴,他吃得好香,但又捨不得再往下吃,爹娘還沒吃呢,姐姐妹子還沒吃呢。他把肉端起來,要遞給旁人,不料手一滑,碗掉在地上……

  他醒了。那是一個響雷把他炸醒了。他一骨碌爬起來,抬頭望望窗外,陰沉沉的天,好像一口大鍋倒扣著,那黑雲,就像燒蝴了的黑煙,輕易不肯散去。他暗道一聲壞啦,咋還下呢,連忙下炕。娘站在屋門口說你才睡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忙啥。國強說可不能睡啦,這時候再睡覺,我就是犯罪呀,我得去大壩。沒等他出屋呢,桂芝匆匆跑來,說有事跟你商量。國強說沒空兒跟你商量,你不是燉肉嗎,燉好了全送大壩上去,那的人還都餓著呢。桂芝說這可是我兄弟剛送來的,是金礦領導給你的。國強說那更好了,領導知道我帶人抗洪需要好吃的,就送來了,你快麻溜燉好。

  這時候,孫家權來了。他告訴國強,這次因為上游水庫崩了,把整個青龍河下游沖苦啦,縣裡要求各級幹部務必保護群眾生命財產,尤其是不能死人。國強說哪年發水也免不了沖走個把人,今年咋這麼怕死人。孫家權說可能是領導怕擔責任,不崩庫,死人是天災,崩了庫,就成了人禍。

  趙德順說:「這責任擱在誰身上,誰也受不起。」

  德順老伴問:「咱國民不管這事吧?」

  孫家權皺了皺眉頭,剛要說啥,趙國強忙說:「不管不管,我哥到縣委大院去了,不抓這工作。」

  德順老伴說:「那就好,那就好。我給你們做飯去。」

  孫家權說:「不忙,我和國強去大壩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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