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我們像野獸 | 上頁 下頁 | |
六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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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軍第二天就打李國慶的叩機,要跟李國慶見面,他對李國慶說:我有一個裝修業務,現在的任務是畫圖紙。李國慶很高興,那段時間他的名字就像那個巴西球員貝貝托的堂弟弟樣,名叫「背得死」,之所以還有一口氣,是小堂客和高雅琴分別給他輸氧,不然他真的會化成一股煙消失在太空了。李國慶來了,來了就告誡王軍說:千萬莫讓廣鱉和宇鱉這兩個雜種插手,我的業務就是被他們挖走的。王軍在大學裡並沒好好讀書,那幾年他在西安的重點是玩,附帶應付考試,所學的東西當然吃不下這麼大一塊肥肉。王軍相信李國慶,深感李國慶的才華遠在他之上。他對李國慶說:那我們兩個人一起搞設計。李國慶點頭,說可以,我們要搞就一定要搞好。我看廣鱉和宇鱉他們搞的設計也就是那樣子,一點也不可怕。 兩人去了中華大酒店,這是王總在中華大酒店辦公。王總在他的辦公室裡打自動麻將,打五百元一炮。那都是些老闆,錢都用密碼箱裝著,身後都站著肌肉發達的保鏢。王總見敲門進來的是王軍,愣了下,但馬上想起來了,就扭頭對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說:打電話叫老李鱉來。接著,他又埋下頭打麻將。老李鱉來了,王總你叫我?王總頭也不回地邊打麻將邊說:你去拿一套複印的圖紙給他。就聽見王總高興地尖叫道:青一色的小七對自摸,全中。王軍見王總這麼高興,便問:王總你這一把能進多少?王總哈哈一笑:四萬二。只見另外三個打牌的讓跟幫點鈔票,一張張地數著。老李鱉看一眼王軍和李國慶,說那我們走吧。王軍討好王總說:我們再看王總打一牌。王總又弄了個將將胡開杆杆上花,結果又進了好幾萬塊錢。兩人走出來,隨老李鱉步入另間房拿了套複印好的圈成一筒的建築施工圖,回去思謀設計方案去了。 李國慶也跑到新華書店搬來了很多裝修設計方面的書,整天翻看和研究,腦海裡那只充滿靈感的蒼蠅就有了著落。嘴裡叼上一支煙,就開始畫起來。這天王軍在李國慶屋裡看李國慶畫圖,心裡暗暗佩服李國慶的才華非同一般,鬼聰明。他自己是學設計的,可是要他畫,他也不會有李國慶畫得好。這時他腰間的叩機響了,他一看顯示屏上的號碼是黃娟的,就拿起李國慶家的電話回話。他說:親愛的我現在正有事。黃娟在電話那頭一笑,說我們有五天沒見面了。王軍覺得自己有些愧對黃娟,因為這五天他連一個電話都沒跟黃娟打,就說:那我們一起吃晚飯吧。黃娟又輕輕一笑,問他:那我們在哪裡碰面?王軍想了想,說我等下來接你。王軍口袋裡有兩千塊錢,是焦小紅從銀行裡取了給他的。昨天下午,他陪焦小紅去買鞋子,路上,他垂著頭對焦小紅說他連一分錢都沒了。焦小紅同情地瞅他一眼,就轉身進了交通銀行,取了兩千塊錢給他做活動經費。王軍對李國慶說:國慶,我留在這裡守著你畫圖紙也是浪費時間,而且還妨礙你。乾脆……李國慶打斷他,說你去玩妹子吧,你在這裡羅羅唆唆的還真討嫌。王軍嘿嘿笑著,五點多鐘時,隻身走了出來。他原想乘中巴,但他不願意在黃娟面前露出貧困相,便上了輛捷達的士,向話劇團飆去。黃娟站在話劇團門前等他,他讓的士在話劇團前停下,對她招了下手,黃娟穿得很青春,一件藕色短吊衫,一條牛仔短褲,腳上穿著他在阿波羅商業城買了送給她的那雙黑高跟皮涼鞋,肩上掛著他今年春天于友誼商店買了送給她的精巧的挎包——笑盈盈地來了。她上車就一笑,說好涼快的。她是指車內。外面很熱,傍晚的氣溫有三十八九度。這一天是一九九四年八月底的一天。王軍嘻嘻一笑,對的士司機說:去蒸菜一條街。黃娟說:我沒你狠,你可以五天不跟我打電話。王軍說:我最近跟李國慶忙著設計H酒店的圖紙。黃娟撒嬌道:你騙人。王軍發誓說:畜生騙你了。不信我們就可以去李國慶家,他這鱉正在替我畫圖紙,打著一個赤膊,額頭上盡是汗。一台電風扇鬥著他的背吹。黃娟相信了,說好啦好啦,我相信你。 的士在蒸菜一條街停下,兩人步入建軍餐館,選了個面對空調的位置坐下,要了幾個菜,剛舉起筷子,王軍腰間的叩機響了。叩機上顯示著焦小紅表哥的手機號碼。王軍忙出去打公用電話,表哥要他趕快去中華大酒店,表哥說他自己就不去了,他怕呷酒,因為那天呷酒害他的頭整整痛了一個星期。表哥在電話裡說:你跟王總說我有事,來不了。王軍很高興地回答:那我馬上去。王軍倒不是貪杯想去,而是裝修業務驅使他去巴結有著海量的王總。黃娟希望的是她和王軍的兩人世界,兩人一併吃飯,一起在五一大街上散步,或者一起去聽歌或看電影。王軍很想自己一個人去,卻又怕冷待了黃娟,就說我隨便你,我很想陪你吃飯和玩,但人家是甲方,明白嗎?黃娟失望地歎口氣,說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就去了中華大酒店,一走進王總的房間王軍就很尷尬,這是口裡說不去的焦小紅的表哥居然坐在沙發上。王總坐在另張沙發上,見王軍帶著一身短打的黃娟走進來就斜覷著黃娟。王軍馬上鎮靜下來,對焦小紅的表哥說:我表妹。黃娟覷王軍一眼,王軍裝做沒看見,馬上問滿臉疑惑的表哥說:你剛才說你不來怎麼還是來了?表哥睃一眼王總,說王總要我來,我敢不來?王總把目光放到王軍身上,淡淡一笑,說坐,你們。又說:昨天晚上玩了一通晚麻將,直玩到今天上午九點鐘。我剛起床,坐在沙發上抽煙時忽然想喝酒。王總又瞥了眼有些靦腆地坐到沙發上的黃娟,又淡淡一笑說:坐一下,等下還會有兩個人來。說話間,有一個人敲門進來了,是曾經把建築施工圖給他們的老李鱉。老李鱉一進門就說:我已經在家裡吃過飯了。王總非常驕傲的樣子指著另張沙發要老李鱉坐,邊說:老李鱉你打鄧總的電話,要這雜種快點來。老李鱉就撥通了鄧總的電話,鄧總說他已經到餐廳的門口了。五個人便走出房間,來到了餐廳,鄧總果然站在餐廳門口。喝酒時,又來了三人,兩男一女,於是一張桌子就熱鬧起來了。喝酒,王總逼視著焦小紅的表哥,說你一杯酒喝了半天還只喝去三分之一,哪個還敢跟你玩?表哥在王軍面前很膽氣,在王總面前卻像個小癟三。表哥慌忙說:你莫害我要得不王總?我喝酒真的不行。王總可不願意聽不行兩個字,說男人不能說不行,幹了。表哥一臉苦相地喝掉了杯中物,王總又要服務員給表哥盛滿酒。王總把目光放到鄧總臉上,鄧總慌忙解釋說:我今天中午已喝了半斤五糧液。王總淡淡一笑,說中午是中午,晚上是晚上,你這雜種把中午和晚上攪在一起幹什麼?喝,一口把它幹了。王總又命令另外兩個人把杯裡的酒喝掉,王總指著王軍且表揚王軍道:只有他喝酒老實,你們都不老實。老李鱉把自己跟那幾個人區別開來道:我還不老實?你哪次要我喝我沒喝? 王總把桌上的男士們一一敬了,又端起杯子,看著黃娟:來,我們碰一下杯。黃娟很少喝酒,已喝得臉紅噴噴的像一隻紅富士蘋果了,說我喝不得酒王總。王總舉起酒杯,對她笑著。王軍就鼓勵黃娟,說你就還喝一點,醉了我送你回去。王總把酒杯伸到黃娟面前,來,我們搞一下。這話有點一語雙關樣,一桌人笑起來。王軍沒吭聲,黃娟卻不好意思地瞟了眼王軍。她舉起酒杯同王總碰了,王總一笑,抿口酒,黃娟不敢怠慢,紅著臉也喝了口。王總放下杯子沖她說:醉了沒關係,等下我叫老李鱉開間房,你睡在這裡就是了。鄧總笑笑,說王總,我懷疑你一年要喝掉五糧液酒廠的一噸酒。王總說:一噸可能不止,我自己喝不了那麼多,都是和朋友們一起喝的。鄧總點上支煙,說王總,你這麼金貴的身體,應該少喝點。王總說話有些粗痞,說我怕卵。老李鱉也勸王總少喝點酒道:王總你是要少喝點酒。 一桌酒菜吃吃喝喝到九點多鐘,四個人又回房間裡打麻將。表哥又喝醉了,到衛生間吐了三次,走路腿都發軟,看人時眼睛是紅的。他騎摩托車,王總怕他把摩托車騎到汽車輪子下去,讓司機開車送他回去。王軍沒醉,想跟著表哥走,但王總不讓,王總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喜歡熱鬧的人當然不希望家裡冷冷清清。王軍便沒走,帶著黃娟坐在沙發上看王總他們打麻將。黃娟卻有些坐不穩,她頭暈暈地想睡覺又睡不著。她對王軍說:王軍,走吧?王總說:走什麼?等下還要吃宵夜。黃娟說:我頭很暈。王軍關心地掃一眼黃娟,他也喝多了點,也有些頭重腳輕,就向王總說:王總,我表妹醉了,我送表妹先走了。王總也沒強留他們,他的心擺在麻將上了,就改口說:好羅,下次再呷酒。王軍帶著黃娟走出中華大酒店,黃娟頭靠在王軍肩上,問王軍:王總是幹什麼的?他蠻驕傲樣的?王軍說:他是大老闆,他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父親。黃娟說:有什麼了不起?我不喜歡他那種霸道的傲慢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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