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我們像野獸 | 上頁 下頁 | |
五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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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馬宇把存摺上的最後三千塊錢取出來,在百聖卡拉OK娛樂城訂了個包房,打劉騷的手機,讓劉騷上百聖娛樂城唱卡拉OK。劉騷來了,媽咪立即領著一大群小姐進來,讓他第一個挑選,劉騷一眼就看中了一個長得有幾分像林青霞的小姐,馬上將那小姐叫到身邊坐下。劉騷臉上特別快活,一邊摸小姐的奶子,一邊莊重地對馬宇和楊廣說:我覺得我是一個卑鄙的人,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也不擇手段,沒想還有人比我更卑鄙。那就是你們公司的老總田妖鱉。田妖是不是智力有問題,也不怕我把話傳給你們聽?馬宇說:想做業務想瘋了。劉騷在小姐的臉蛋上親了下,表揚馬宇說:我弟弟說你這鱉很夠朋友。馬宇說:哪裡哪裡,你弟弟人很好的。音響裡播出了歌,劉騷今天是主角,他拿起麥克風,吼了兩嗓子,開始跟著旋律唱起了歌,一邊唱歌一邊不忘在小姐的身上摸著。劉騷要搞這個小姐,把小姐摟在身上摸啊摸的。他恬不知恥地對小姐說:我想搞你,我已經有那種衝動了。小姐一笑,不行。劉騷說:怎麼不行?小姐拒絕他那只手伸向她的褲襠,說我不出臺的。劉騷折過頭來,沖馬宇說:你去問問這裡的媽咪,這裡的小姐出不出臺? 馬宇就走出去叫媽咪,媽咪來了,臉上笑呵呵的,馬宇指著劉騷擁著的小姐,說我那位朋友希望能與這小姐有一夜情。媽咪說:這麼浪漫呀?說著,她對小姐一招手,要小姐出來一下。小姐起身離開了劉騷,不一會,媽咪走進來,說換一個小姐可以嗎?她真的不出臺的。劉騷說:不換,我就要她。媽咪又走了出去,半個小時後她走進來,對劉騷和馬宇說:她要一千塊錢,沒一千塊錢她不出臺。劉騷說:一千塊錢?這麼貴?馬宇說:一千塊錢就一千塊錢。沒事的,劉總,你去玩,小費我付了。劉騷一聽這話就高興得要死,那就不好意思啊,他說。劉騷再走進來時顯得神清氣爽,臉上的表情不再是那種挑剔和不屑,而是一團和氣。他再唱歌時,底氣似乎就沒那麼足了。他唱了幾聲就咳起嗽來,他把麥克風一丟,說空了空了,我已經空了。幾個人笑起來,楊廣說:劉總你好身體,莫說搞一個妹子,兩個妹子也不在話下。劉騷說:不行不行了,二十幾歲的時候還可以,過了三十歲就沒那麼厲害了。馬宇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劉總你現在還是如狼的年齡。還早著呢。劉騷搖頭,說二十幾歲時我真的天天要搞,現在我根本就沒那麼騷了。剛才跟那個小姐幹,我只進去幾分鐘就射了。幾個人就又笑,馬宇說:她呢?劉騷說:我把她打發走了。馬宇說:是不是要把她叫來?劉騷擺手說:幹了還需要她做什麼?我得走了,我晚上還得寫份報告,明天要送到局裡的。你們玩你們玩。劉騷丟下一句話,說你們要好點搞設計,到時候還是要靠設計說話。黃中林說:放心吧劉總,不會讓你有半點為難的地方。劉騷一走,他們在小姐身上隨便亂摸了下,也把小姐打發走了。他們的興趣根本不在小姐身上,假如不是與劉騷拉攏感情,他們現在必定是在公司設計部裡畫圖紙或討論設計方案。馬宇買了單,說走吧,我們回公司去。 這天上午下了一點雨,楊廣在臺灣宏泰裝飾公司設計部裡畫圖,叩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呈現在顯示屏上。他拿起電話打過去,結果把他狠狠地嗆了下,仿佛有一口痰落入了氣管,對方居然是早已斷了聯繫的吳湘麗。吳湘麗的聲音非常平緩,卻又帶一點緊張一般,她說:怎麼啦楊廣?楊廣說沒沒沒什麼,被一口痰嗆了下。吳湘麗停頓了下,楊廣在電話這頭都感覺到了凝重。他又咳了聲,把氣息調整好,說我聽馬宇說他在阿波羅商業城碰見過你。吳湘麗淡淡地說:嗯羅。楊廣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來得有點突然,便問她:你還好吧?吳湘麗說:還好。他說:你在哪裡?他猜到了她可能想跟他見面,不然她也不會叩他。她遲疑著不說話,他又說: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吳湘麗說:是呀,你怎麼樣?他說:還好吧。 他們約了晚上在又一村吃晚飯。楊廣放下電話,又埋下頭畫設計稿,直畫到快到約定的時間他才起身向又一村趕去。他的衣服上有水彩,臉上還有鉛筆灰,但他不知道,因為設計部裡沒安鏡子,而他也沒打算把自己收拾得如帥哥樣赴約。吳湘麗卻是精心打扮了的,穿得很講究,脖子上戴著非常精巧的項鍊,耳朵上戴著彎月亮裝飾品,著一身灰色三件套衫。她說:楊廣,你還是一副現樣子。楊廣笑笑,坐下。他們有五年沒見面了,自從他離開她到西安去後,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他說:你沒帶你兒子一起來?楊廣特意強調「你兒子」,又說聽馬宇說你兒子長得很帥。吳湘麗笑笑,他在我媽媽家裡,她說,我要帶他來,他不來,他要看動畫片。楊廣說:他長得像你還是像你老公?吳湘麗說:一半像我一半像他爸爸。楊廣問她:我還真不曉得你老公是幹什麼的?她笑了,用懷疑的目光瞥他一眼,說楊廣你一點也沒變。你是真的不曉得還是裝蒜?他搖頭,說我真的不曉得。她說:他在天津市建委工作,我和他於去年十一月離婚了。他吃驚地瞪著她,似乎不好再說什麼了。他想他們不應該離婚的,因為吳湘麗不是那種好玩的女人,是個傳統觀念比較重的女人,儘管她是學畫畫的,然而她從來就沒有過前衛思想。一定是她丈夫對不起她,導致兩人的婚姻破裂了。之後的吃飯中他們就扯著閒談,一頓飯吃到八點多鐘,餐廳裡只剩了他們兩人。他覺得沒道理再在餐廳裡滯留,起身叫了聲走,兩人走出餐廳,他見她沒有要跟他分手的意思,就隨口問她:到太陽城唱歌去嗎?她瞥他一眼——那目光是很欣然的目光,說我隨你。她居然沒一點拒絕的意思,他想,又後悔自己這麼說。但既然這樣說了,他就帶她去太陽城唱卡拉OK。他要了間小包房,兩人就一門心事地唱著。他之所以一門心事地唱歌,是他確實沒有跟她重歸於好的意思。但她好像有這個意思,從她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歪著腦袋用目光有意無意地挑逗他,致使他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麼做。那時卡拉OK廳裡流行著《心雨》這首男女對唱的情歌,當吳湘麗邀他唱這首歌時,她居然把身體靠到了他肩上,胳膊頂著他的腰。他可以起身挪一下位置,但他沒動,因為那樣做的話會顯得他有點嫌她,會把她傷到骨頭裡去。兩人曾經幾乎是夫妻,假如那時候他沒離開天津……他不願意想下去,他在她用目光斜睨他時,丟下話筒,抱住了她。從前他總是把頭枕在她肚子上,耳朵貼著她的肚皮,傾聽她肚子裡叮叮潺潺的流水聲。現在他回想起過去,又是那樣做,隔著她的西服裙把耳朵貼到她肚皮上。他又聽見了她肚子裡的流水聲,那種流水聲盪氣迴腸,潺潺緩緩,無休無止。她用愛溺的聲音說:你還是一個小調皮。這句話刺激了他的性欲。他說:我們去開房吧? 那天的做愛讓他有些倒胃口。她的乳房不像兩人初識時那麼飽滿,相反,由於奶過孩子而有些松垮,乳頭也不是圓圓的粉紅色,而像蠶豆樣扁圓扁圓,呈褐色。肚子上有肉褶,而最主要的是有一條蜈蚣狀的疤痕在她的肚臍與三角洲地帶。她告訴他這是她剖腹產時留在肚子上的。他差不多要哭了,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她的眼角居然呈現著細小的魚尾紋,眼皮也鬆懈了幾分樣。五年前,這些東西在她身上都不存在,也就是五年,她的身體竟改變得如此厲害,誰摧殘了她?那個企圖改變他,指責他東指責他西的吳湘麗竟然……他的眼淚水流了出來,打濕了他的眼眶。她的手觸到了他的淚水,擔心道:你不高興?他轉過了悲傷的臉,說不是,我是覺得時間太快了,現在……吳湘麗及時打斷他說:別說了楊廣,我覺得這個世界非常醜陋。他說:我們這樣的人都很醜陋,已經沒有思想和道德了。他說這話把她也攏括了進來,馬上又將她剔出去,猶如你把一條鯉魚從一堆鰱魚裡拿開似的。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這樣的人。我是壞人,從小生長在」文化大革命」中,身上有太多叛逆的東西。吳湘麗接過他的話說:其實我們很可憐,因為我們這代人已變得毫無信仰了。又說:我父母他們至少還有信仰,或者說身上還有些傳統的東西,我們連傳統的東西都丟掉了。她還說:我們這代人只想賺錢,只想發財,為自己的利益不惜損傷他人。這就是我們這代人的悲哀。你不覺得嗎楊廣?他看著曾經經常教育他如何做人的吳湘麗。她又嚴肅著臉說:我曉得我們不會再有什麼結果,我是出於一種對你的生活產生了好奇,才打你的叩機,我覺得我們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楊廣臉上充滿了憂傷,那種憂傷是針對她的。他說: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她搖搖頭,然後她抽口氣說:看來我們只能做朋友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把衣服穿好了,她又瞅著他,說其實我一直沒忘記過你。雖然我不忘記你是害自己,但有什麼辦法?事實就是這樣,我是個戀舊的女人。他大為感動,他早就把她忘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這幾年裡他只是在偶爾的場合才可能想到她,但很快就把她從他腦海裡踢了出去,就像你把一隻多餘的足球踢出了足球場樣。他把她摟在懷裡,騙她說:其實我也一直沒忘記你。說到這裡,他把自己感動了,感動得淚水居然奪眶而出。她摸著他的臉,拼命使自己鎮靜道:你的脾氣就是太任性了,你要改,曉得嗎?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就點點頭,說我會改的。她沒忘記此刻是在哪裡,她要求他說:下次你來天津,一定要跟我聯繫,我會好好待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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