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荒原上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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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了一句寶話?」馬民裝作不知道,「我沒聽見,你是講什麼寶話?」 周小峰當然不會把自己講的那句寶話複述一遍,「講你是個豬。」周小峰反感他笑容滿面的神氣,立即就開口罵了句。 若是換了別人,馬民會奮力反擊,但是他不計較周小峰。他又笑了笑,「你實在是個有修養的讀了很多書的副高級設計師,」馬民不生氣,「怎麼一開口就是痞腔?」 「就是要罵死你這個傢伙,你剝削我們。」周小峰說,「我們會對你有好話哎!」 這個時候馬民的手機響了,「我好久剝削過你周小峰?我這一世就怕了你。」馬民笑笑說,對手機裡「喂」了一聲。馬民一聽是彭曉的聲音,臉上那種無所謂的笑容即刻就變成了親切的笑容,「你好,好像有一年沒跟你聯繫了一樣。」他開著玩笑說,「你還好嗎?」 「我沒什麼不好。你呢?」 「我在忙著一筆四百萬的業務,」他加了一百萬,「現在正組織人設計圖紙。在湖南賓館包了兩間房子,這幾天天天守在湖南賓館。你還好嗎?」他剛把後面這句話說完,立即就想起已經問過這句話了,忙變成另一句話說:「我是說你現在在哪裡忙?」 「在家裡。」她說,「剛進屋。」 「在屋裡休息?」 「是的,外面好熱的。」 「我請你晚上出來玩,想出來嗎?」 「我隨便。」 「莫說隨便,這句話讓我聽起來沒有信心。你說你想出來玩不?」 彭曉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在哪裡?」 馬民想了想,「我索性五點半來接你,可以嗎?」 彭曉沒吭聲。 「你不同意?」馬民問。 「好吧,你來前再打我的叩機。」 馬民說了聲「好的」就收起了手機。周小峰眼睛發亮地看著馬民,「哎呀,你硬是和她勾搭上了麼?!」周小峰笑笑,「你不怕你老婆跟你離婚哎?」 馬民一笑,「莫抓著我『漚』,我本來就是從罎子裡拿出來的,再『漚』也就是這樣子了。」馬民說,遞支煙給周小峰,「我們都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了,經的風雨多。」 這個晚上對於馬民來說是有特殊意義的。他體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愛情,這無疑是真正的愛情。他和她都不懷疑愛情的真實性。他們是那樣投合,以至都不能擇地就在汽車裡幹開了。事先馬民是不敢抱這個指望的,而彭曉也不想這樣,但事情卻發展到了那一步。你有時候在外面尋找業務,這裡碰釘子那裡碰釘子,當你筋疲力盡,不去想這些東西的時候,業務卻來了,就是這個道理。那天晚上,馬民並沒有想過要佔有她,他甚至都不敢往這方面想,他怕自己想多了又得不到她而產生絕望感。我們都不想產生絕望感,我們都在回避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因為絕望感是能讓人窒息的。我們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想活得好一點。馬民就是這樣想的。「大家都去賺錢,為什麼?」馬民那天晚上非常理直氣壯地盯著彭曉,「就是想活得好一點,而錢就能讓人活好。你得承認,你承認也要承認,錢雖然買不到愛情,但它可以買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物質,而這些物質給你帶來的不僅僅是快樂,還有你的存在價值。你有錢,你就可以買轎車;你還可以自己不做事,雇用別人的智力和體力,我就是這樣幹的。你沒有錢,你就只能用兩條腿走路,你就只能打工。為什麼現在的人,個個都在談錢,不談理想了?就是因為錢可以改變你,甚至改變你的一切生活。現在的人都物質化了,不要以為這是退化,我看這是一種進步。大家都知道錢的重要,這個國家才會富強起來。」 「你的思想跟別人不同,我覺得你的話聽起來更真實,馬民。」 「我是個說真話的人。」馬民大氣地一揮手,「我不必要講假話,沒有人領導我,我不存在要低三下四。」他想起自己在劉局長面前顯得很不夠志氣,就改口道,「只是有時候我為了業務,奉承別人幾句。這叫作做一個鉤子釣魚。我是釣魚協會的,你怕我真的是白當馬大豬!釣魚的人總是先打『窩子』,然後放下釣杆,等著魚來咬鉤。」 「我當然知道你不叫馬大豬。」彭曉笑得極好看,「你叫做馬釣魚。」 兩人是在銀苑吃飯時說的這番話,接著兩人就去唱卡拉OK。 「我今天想唱卡拉OK,」馬民對身旁的彭曉說,「忙了幾天,想和你一起輕鬆輕鬆。」 「那我們到霸王花娛樂城去唱卡拉0K?」彭曉說,「那裡的音響效果不錯。」 「在哪裡?」馬民問她。 「在展覽館旁邊。」 汽車就直朝展覽館飄去。「一個人累了就要輕鬆,」馬民對她講著廢話說,「卡拉OK是一種自娛自樂的東西,它可以讓人放鬆一天的疲勞。我們都活得太累了,你說呢?」 彭曉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馬路上。 汽車在霸王花娛樂城的門前停下了。「就是這樣的地方?」馬民有點看不起的神氣問她,「我還以為是什麼新開闢的高消費娛樂場所呢。」 「別說空話,馬民。」她說,臉微微一紅,率先打開車門下了車。 馬民感到自己這句取笑她的話說重了,有點後悔。他下了車,鎖了車門,望上眼深藍一片的天空,又望一眼霸王花娛樂城的外觀,覺得外觀上雖然不顯得豪華,也不那麼難看。門前一片燈光,門口站著一個肩上掛著繡有「霸王花娛樂城」,黃底紅字綬帶的小姐,小姐擺出一副恭候顧客光臨的形象。兩人從小姐身邊走過去時,小姐對他倆微笑一下,表示歡迎。他倆徑直步入了一個門上寫著2號的包房,房裡靠牆擺著一排拐角人造革沙發,一個茶色玻璃茶几,一台二十五寸的大彩電和兩個音箱。室內開著空調,馬民和彭曉坐下後,服務小姐走進來打開電視,把線接好,這才轉過頭來問他們需要什麼。「來兩杯菊花茶,」馬民把背伸直說,「再來碟馬奶葡萄。」 小姐走出門後,馬民就把背靠到沙發背上,望著彭曉,彭曉把歌譜本遞給他一份,自己就拿起另一份尋找自己熟悉的歌曲。 「我幫你點《把根留住》?」彭曉說。 「可以。」馬民淡淡一笑,「這是我的拿手戲。」 「你還唱什麼呢?」彭曉偏過頭看著他。他也瞥著她,她的瓜子臉蛋白白的,臉頰上嘴角旁的幾條細小的血管朦朦朧朧地呈現在他眼前。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地扭開了臉,又埋下頭翻看歌譜單。他心裡真想伏下身去親她,他遲疑了下說:「還唱一首《中華民謠》。」 「你還蠻曉得唱流行歌曲吧?」彭曉笑笑,又抬起她那張好看的瓜子臉,目光溫柔地瞥在馬民臉上。馬民充滿激情地迎接著她的目光,為此他的一張臉都在顫抖,這種顫抖也許別人感覺不到,但馬民卻感覺到自己這張成年男人的臉在顫抖,不是臉上的皮膚在顫抖,而是皮膚下面的肌肉在微微地顫慄,甚至是在跳躍。他趕緊扭開了臉,他怕她感覺到他臉上的敗相。他一避開眼光的對視,就感覺臉上的肌肉不再顫慄了。他覺得剛才自己神經很緊張,他做出精神為之一振的樣子說:「我在卡拉OK廳玩得多,聽都聽熟了一些流行歌曲。等下我們一起唱《明明白白我的心》可以不?」他以為她不會同意,但她嬌媚地點了下頭說:「可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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