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荒原上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四十


  兩人下了車,街上一股凶凶的熱浪就一下子把他倆裹得緊緊的,簡直有幾分喘不過氣來一般。「好熱的,」馬民說,忙走進了美食宮。餐廳裡沒有多少人,兩人選了處靠窗戶的桌子坐下。馬民叫彭曉點菜。彭曉點完菜,遞給服務小姐,馬民就把桌上的一朵紅玫瑰送給彭曉說:「給你。」

  彭曉接過花說了聲「謝謝」,又將花插回花瓶,便將那張俊美的臉蛋扭向窗外。馬民瞧著她的臉,心裡有一股清泉流淌著,感到自己和她坐在一起太愉快了,便決定今天一定要和她做愛,錯過今天自己又要痛苦一向。馬民這幾年來,沒有認真體會過做愛,因為他妻子有神經病他很少同她做愛,他心理上有障礙,總覺得自己是和一個病人性交而提不起情緒。有時候,性欲來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時,他也只是匆匆同她幹完,馬上就離開她。他的性生活是很不完善的。他曾經在外面尋過幾個「雞」,但他也有心理障礙,覺得那些「雞」不乾淨,萬一惹了病,不是很麻煩的事嗎?

  所以,他也放不開自己的性欲,也就是說他不敢徹底放鬆自己的思想,做愛沒有美感。「我這一生過的不是一個完全人的生活。」馬民見彭曉回過頭來望著他,便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所指?」

  彭曉點點頭,卻哼起了歌,哼起了卡拉OK廳裡人們唱得不亦樂乎的那一首愛情歌曲:「明明白自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經為愛傷透了心,為什麼甜蜜的夢容易醒……」「你蠻喜歡這首歌啊?」馬民心有所動說。

  她只是聽懂了他的話似地點點頭,繼續哼著這首歌。

  馬民覺得她點頭的形容很可愛,這有點像一個口渴的人看見了泉水什麼的。馬民真想趕快離開這裡,把她引到周小峰家,緊緊摟在懷裡親吻,不和她做愛也行,只要能長久地親吻她,摟著她就行了。愛的方式有好多種,不一定非要達到那個地步才是愛。

  「小姐,怎麼還不上菜?」他責怪服務小姐。

  服務小姐說:「馬上就上菜了。」

  彭曉看他一眼,繼續用一種甜美的聲音輕輕哼唱著歌曲,這會兒哼唱的是葉倩文小姐唱得讓人風糜的《曾經心疼》。馬民抽口煙,瞥著她,「你非常熟悉愛情歌曲啊,」他笑笑說,「你是不是常常到卡拉OK廳唱這些歌?」

  彭曉笑笑,「一個星期總要去兩三次,老闆請。」

  「那我改天請你去唱卡拉OK。你一哼歌,我就醉了。」

  他的手擱在桌上,正玩著打火機,她打了他手一下。這在馬民看來是一種親密的表示,甚至是一種愛情的啟示。一個女人不喜歡這個男人,她會動手那麼輕輕打一下嗎?馬民心裡很高興。他瞧著她,她瞧了他幾眼之後,又把含滿青輝的目光拋到窗外,嘴裡卻仍然在哼著《曾經心疼》那首歌。馬民抿口茶,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也拋到茶色玻璃的窗外,他望了眼天空,天空白白的,上面沒有一絲雲。他的眼前出現了他妻子的面孔,還有他母親那張蒼老的臉。這時一個服務小姐端著一盤菜緩緩走了過來,在他們兩人中間放下又走開了。

  「開始吃吧,」馬民說,「我小時候,母親教育我說一熱三分鮮。」

  她點點頭,拿起了筷子。她的手很白很纖細,指甲很長。這雙手是她的驕傲,她有三次向他舉起這雙手示意他仔細瞧瞧,說有的男人很讚美她這雙手。他沒有讚美,但他心裡也默認這雙手生得好,生得富貴。這雙手撕開了包裹著衛生筷子的塑料紙,舉起了筷子。「你這雙手真的生得漂亮。」他第一次讚美她這雙手說,也是想討好她。

  「謝謝,」她說,漫不經心點了下頭,似乎她已經猜到了他讚美她這雙手似的。接著,她夾了點菜,緩緩放進嘴裡嚼著。

  在馬民看來,她這形容有點做作。一個女人怎麼可以做作起來啊,他這麼想。當然這個偏差沒有在他腦海裡儲存多久就被她臉上嬌美的笑容取代了。她一笑,一對小酒靨自然就無私地展示在馬民眼裡,「我覺得我們很有味的,」她笑後說。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馬民說,追望著她那對迅速消逝的酒靨。

  吃過中飯,兩人走出美食宮,街上太陽很大,車輛也很多。馬民打開車門,打開空調。「我們到周小峰屋裡玩去,讓他對我們兩人一起吃上一『公斤』好罷?」馬民這麼說,斜著目光瞅著彭曉。

  彭曉回答說:「莫這樣招搖罷?」

  「這應該沒什麼關係,周小峰是我最好的朋友,別人我不敢說,周小峰嘴很緊。」

  彭曉抿了下嘴唇,「我們到那種沒有熟人去的地方坐坐好嗎?」

  「你不把周小峰看成熟人就是。」馬民堅持道,打開手機按了周小峰的傳呼機號碼。「你不瞭解周小峰,周小峰這個人是從來不打探人家閒事的,這是他最好的優點。」

  「手機很快響了,發出青蛙那種叫聲。馬民一手把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起了手機。「周小峰你在哪裡?」

  周小峰告訴他,他和鄧小姐在外面吃飯。馬民心裡一驚,這證明周小峰同鄧小姐之間會發生故事。周小峰還是有狠吧,鄧小姐長相並不難看,而且還只二十二歲。「在哪裡吃飯?」馬民說,「我和一個朋友想到你家裡去玩,歡迎不?」

  周小峰當然說了歡迎,並說了他和鄧小姐吃飯的地址。馬民放下手機,對彭曉淡淡一笑,見彭曉臉上沒有笑容,就試探地說:「你不高興?」

  「我好像沒說不高興。」彭曉這麼回答。

  馬民心裡覺得愛情可以讓人變得遲遲疑疑的。他不再說話,吹著《把根留住》的口哨:「多少歲月茫然隨波逐流,他們在追尋什麼……」,面孔憂鬱(當然是故意做出這種表情)地開著車。周小峰和鄧小姐就在距他們公司不遠的一家個體餐館裡吃飯,還有一個小姐也和他們一起吃飯。周小峰那瘦駝的背對著門,鄧小姐的老鼠臉自然就朝著門,她先看見馬民,對周小峰一努嘴,笑了笑。

  周小峰緩緩地回轉頭,當然就看見了著一身土色且漂亮的彭曉。

  「哎呀,彭小姐,好久沒看見你了埃」他一臉通紅地同彭曉打招呼說,這是酒精的色彩在他臉上飄揚。

  彭曉一笑,不失禮貌地說:「周工,曉得舒服呀。」

  「哪裡有你曉得舒服?」周小峰說,酒精把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坐羅。」

  「不坐,你們吃飯。」馬民說,望了眼一張老鼠臉被周小峰視為純潔的鄧小姐和另一女人,「特意同你談點事,想到你家裡去談。」

  「那你們先去我家,」周小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我喝過酒就去。」

  「我們等你,」彭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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