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荒原上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十三


  「你昨天說你會徹底愛上我,今天又說你會要徹底愛上她,」文小姐開玩笑道,「你原來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愛情轉變得很快的哦?」

  「他的愛情是少女的心秋天的雲,說變就變的。」馬民說,對周小峰一笑,望了眼文小姐又看著彭小姐,「我的愛情雖然不是深山的火焰,但卻是一顆火熱的心……」「紫紅色的心罷?」彭小姐說,吃吃吃一笑。

  馬民也笑了,覺得她這句話回答得很機智,目光就很溫柔地奔到了她臉上。

  吃完飯,四個人鑽進桑塔納轎車,向龍美娛樂城飄去。龍美娛樂城在東塘,是暴發戶和公司老闆去丟錢的場所。不銹鋼玻璃大門的兩旁,一邊站一個頭上紮著白頭巾的滿臉鬍子的印度男人,馬民望了眼兩個印度男人,對他們臉上生長的一大把黑鬍子非常羡慕。馬民的臉蛋光光的,光得連汗毛也不長一樣,這一度使他感到遺憾。他昂起頭大爺樣地邁了進去。周小峰笑著走在他一旁,彭曉和文小姐落後,兩個女人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一樓是保齡球室,有保齡球滾動和撞擊的聲音傳入他們耳朵,保齡球室旁邊是英式檯球室和洗桑拿浴的地方,半個月前的一個週末的晚上,馬民請王經理在這裡打過檯球,還洗了個桑拿裕二樓是夜總會,有一種悅耳的音樂聲從夜總會的門內飄出來。馬民走在前面,偏過頭來同周小峰說著話,幾個人徑直上了二樓,邁進了樂曲聲非常猛烈的夜總會那裝飾漂亮的大門。「好吵的,有包廂嗎?」

  服務小姐答了聲「有」,就領著他們一行人走上了一條窄窄的木樓梯,樓梯上鋪著紅紅的地毯。四個人尾隨著小姐,步入了一處門上貼著「貴妃宮」三個金字的包廂裡。包廂不大,擺著一組人造革的拐角沙發,一個茶色玻璃茶几,靠牆擺著一台大彩電和一台唱卡拉OK的音響。「請問你們喝什麼茶?」小姐望著他們說,「有紅茶、綠茶、咖啡和飲料。」

  「我來杯銀針,你們呢?」馬民坐下後問他們。

  「我也來杯銀針,」周小峰回答說。

  「來兩杯菊花茶,要加糖的。」彭小姐說。

  彭小姐拿起茶几上的歌單和遙控器,問他們說:「你們想唱什麼歌?」她又具體地說:「馬老闆唱什麼歌?」

  「馬老闆最會唱《把根留住》和《新鴛鴦蝴蝶夢》,」周小峰介紹說,「他一天到晚做這樣的夢。你給他點《新鴛鴦蝴蝶夢》,讓他做一次鴛鴦蝴蝶。」

  馬民見周小峰對他眨眼睛,仿佛是給他什麼暗示,可是他並不懂這種眼神是對他發什麼秘密指示。馬民想了想幾種意思,瞧著彭小姐,彭小姐正在翻看歌譜,馬民笑笑:「我唱《把根留住》,讓你們陶醉一下。」

  「真的哎?」彭小姐笑瞅著他,「那我就一飽耳福看。」

  「《把根留住》是他的保留節目,」周小峰說,「他真的唱得不錯。」

  「你唱什麼歌?」彭小姐問周小峰。

  「我不會唱歌,」周小峰回答說。

  「你唱一首讓我們欣賞欣賞看,」文小姐要求說,「我們還沒聽你唱過歌。」

  「你要我唱,那我還不敢不唱。我唱《愛你沒商量》,」周小峰笑嘻嘻地說,「然後我還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獻給你,這可以將功補過吧?」

  「哎呀,獻這麼多玫瑰花給她,」彭小姐說,「你也獻一朵給我看?」

  「我獻給你,」馬民笑著說,偏過頭來望一眼周小峰,又開心地看著彭曉,「他的玫瑰花都陽萎了,沒有用。我獻的玫瑰花才是貨真價實的。」

  「他是獻喇叭花,」周小峰反過來攻擊馬民說。

  這幾句話是有點意味深長的,兩位都有丈夫的女人一聽就笑彎了腰。「喇叭花我們不敢要,」彭小姐笑得臉都低了下去,抬起頭來眼睛亮亮地瞧一眼馬民說。

  他們這麼開心地調侃了幾句,接著就唱起了歌。彭小姐第一個唱,她的歌唱得讓馬民吃了一驚,「你讓我對你印象更好了,」馬民待她唱完歌讚美說,「原來你不但聰明能幹,還是個天生一副好嗓子的歌唱家!」

  「你莫這樣誇獎我,你一誇獎我我就會得色,女人是誇獎不得的。」彭小姐說。

  「你得色,我高興。」馬民高興道,「我只想看看你得色的樣子是什麼樣子!」

  「母老虎的樣子,你怕不怕?」彭小姐說。

  「《女人是老虎》,有首這樣的歌。」馬民說,心裡覺得她開始得色了。

  「男人是來自北方的色狼,」彭小姐反擊說,很愉快地笑笑。

  「我是介乎狼和綿羊中的動物,」馬民損自己地笑笑,「我的名字叫馬大豬。」

  「馬一刀,」彭小姐一笑說,「經常要剁得別人血滴滴的。」

  《把根留住》在熒光屏上呈現了,馬民拿起彭曉遞給他的麥克風,坐直身體,瞪著熒光屏唱了起來。

  多少臉孔茫然隨波逐流,他們在追尋什麼……馬民唱這一句時,心裡竟抽搐了下,這種抽搐就好像有支利爪在他心上抓了下一般,立即周身的血液流得很快,仿佛自己坐在馬背上奔跑和尋找一樣,前面是綠茵茵的草原和藍天。這種激動的感覺當然是坐在身旁的臉上有一對小酒靨的彭小姐帶來的,那一刻他宛若看見他和彭小姐坐在一處幽靜的水塘前,身後是一排垂到了頭髮上的柳樹。這是一種打結婚後從沒有過的甜蜜的感覺。他帶著這種情感唱完了這支抒情歌曲。彭小姐、文小姐和周小峰都為他鼓了掌。「你的嗓子蠻好吧,」彭小姐說,「你真的唱得很好。」

  「很好談不上,」馬民用那種帶感情色彩的眼光瞥她一眼,「你唱得好。」

  「你真的唱得不錯。」彭小姐說。

  馬民認真地盯著她,馬民覺得自己的感情開始向她身上移去了,就好像白雲向山那邊移去一樣,不由自主。馬民心裡告誡自己說,別對她動腦筋。這時服務小姐進來添茶水,馬民望服務小姐一眼,「來一盤葡萄和一碟開心果。」馬民說。

  服務小姐打開門出去時,傳來了一陣很強烈的音樂和歌聲,夜總會的演唱開始了。他們進來的時候,夜總會還沒有演唱,只是在放迪士科音樂。周小峰端著姿勢唱歌時,馬民耐著性子等他唱完。周小峰點了首很長的歌,他的鴨公嗓子始終也把握不住一句歌詞,再簡單的歌詞他唱起來也要跑那麼一點調,就是「喝了咱的酒呀,上下通氣不咳嗽」這樣樸素的幾乎是喊叫而不是唱的歌詞,從他嘴裡出來也要跑點調。周小峰唱歌簡直是迫害別人的耳朵,但是你只好讓他折磨下去。這不是他的長處,為此他就特別敏感,你在他唱歌的時候走開的話,他會嫉恨的。馬民瞭解他的這個弱點,只好低下頭讓他折磨,折磨完了還要拍手。馬民拍完手,立即就邀彭小姐下去跳舞,因為接下來周小峰還要唱一支歌,唱他自以為唱得好其實唱得很臭的《在那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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