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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齊少武矢口否認:「哪能呢?我是主管副縣長,還有把尿盔子往自己頭上扣的?」

  趙振濤的手機沒電池了,他關掉電話,想像著鹽場和堿廠到底能鬧到何種程度?鹽化是他的包片蹲點單位,他在調研中對鹽場和堿廠的矛盾有一些瞭解。這些矛盾還是那個李廣漢埋下的:堿廠欠著鹽場一千四百萬的債務,堿廠又欠著金山水泥廠七百萬的債務,而渤海對岸的衛原化工廠又欠著堿廠的一千七百萬的債務。他想,如果這些「三角債」不能及時清理,從金山水泥廠抽出建設資金來將是一句空話,而且還有可能使北龍的財政在他手裡發生第一次崩潰。不能再拖了,不能再拖了!趙振濤心急如焚。

  2

  情況十分嚴重。鹽化鹽場鹽工們把北龍堿長袁義良廠長的奔馳汽車給搶走了,袁廠長當時並沒在車裡,他被一些鹽工堵在了辦公室。

  事情鬧起來的時候,鹽場的佟長貴廠長並沒有在場裡,他帶著財務科的幾個人到外地要賬去了。鹽場進入冬天還能產鹽,可是沒有一點資金,實在是轉不動了。鹽工心裡除了鹹,更多的是憤怒。李廣漢被處理了,多多少少替他們出了一些氣,可這並不能維持長久。整個鹽化還沒有不開工資的地方,而他們看著鹽場高高的鹽垛自己卻一年拿不到工資。

  佟場長是接替李廣漢的原來的副場長,他答應在人冬下雪之前把工資開了。茫茫的百里大鹽灘到處都是鹽的顏色,天地白了,可鹽工們的眼睛卻血紅血紅。他們自發組織起來二百多人,首先把堿廠的袁廠長圍住,搶了他的汽車,緊接著就把運堿的小公路給截了。過去這條公路是運鹽和運堿的共用車道,是四年前兩家共同出資修建的。鹽場周轉不開了,運鹽的汽車都加入了運堿的行列,連鹽場的車隊也被他們租了去,還包括葛老太太的個體車隊,這都說明堿場有錢。他們有錢發展自己卻不還鹽場的欠債,天下哪有這等道理?

  由於鹽工們分不清哪輛是堿廠的運輸車,哪輛是個體運輸車,他們一概截住,還逼著司機們把車上的堿面統一卸到鹽場去。堿廠的司機沒怎麼鬧,個體司機卻氣炸了肺,堿面從他們的手裡被搶,堿廠是要找他們索賠的。雙方先是對罵,繼而就廝打在一起。堿面飛揚,拳腳和棍棒飛舞,吼聲罵聲中夾雜著時而爆響的車鬥被掀的聲音,構成了一片紅與白的混亂世界。

  大堿廠向鹽化縣政府打過來求救電話時,正趕上副縣長齊少武值班。齊少武是從鹽場出來的幹部,自然從心裡偏向鹽場。他接到電話就向柴書記和白縣長做了彙報,然後就帶著縣公安局的公安幹警快速趕到出事現場。鹽工和堿廠司機渾身都是白的,臉上手上除了血色,也仍舊是白色,簡直像一群白麵鬼。公安幹警猛一陣鎮唬,廝打逐漸停止了。齊少武站在汽車上,一手拽著扶手,一手高高地揮舞著喊:「有話好好商量,打架就能解決問題嗎?」雙方脫離了接觸,局面很快就控制住了。

  鹽工們一看是齊少武,就一同跪下說:「齊場長,您可得給俺們做主啊!狗日的堿廠肥得流油,愣是不還債。俺們都一年沒開支啦,您可不能不管哪!」

  齊少武口氣極為嚴厲:「你們佟場長呢?是他讓你們鬧的嗎?」

  鹽工們說:「佟場長一直壓著俺們,他不讓鬧,可他又弄不來錢。他又去外面要賬去啦。他走了,俺們就——」

  齊少武罵道:「瞧你們這點出息,回去再說!」

  堿廠的人說:「齊縣長,你看看吧,我們袁廠長的汽車讓他們給搶啦。袁廠長還被他們扣著呢!」

  齊少武焦急地問:「袁廠長在哪兒啊?」

  堿廠的人說:「在廠子的辦公室。」

  齊少武安排幾個警察處理現場,自己帶著人又趕到堿廠。堿廠的局面可沒有路上的好解決,八十多個鹽工圍住了樓口,不拿錢不放一個人進去。齊少武來了也沒有多大的變化,他們不信任齊少武。齊少武當場長的時候就沒有多高的威信,工人們傳說齊少武變通鹽場的錢財為自己買官。鹽場過去是個很肥的地方,哪一任場長不從中揩油?

  齊少武見鹽工們不給自己面子,十分惱怒,就讓警察聯合堿廠保衛科的人強行往裡沖。他們沖進一次,又被鹽工們哄擠出來,有的警察還被打得鼻青臉腫。

  齊少武就用電話與樓裡被圍困的袁廠長通了話:「袁廠長,你怎麼這樣想不開呢?堿廠的錢是你們家的?拿出點來先把這些鹽花子打發回去吧!你肯定是欠著鹽場的錢吧?」

  袁廠長在電話裡說:「齊縣長,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欠錢是歷史遺留問題,幹嗎都要由我姓袁的一個承擔?再說,化工廠還欠著我們的錢呢,衛原化工廠不還我們錢,我們就無法還他們!」

  齊少武急得跺腳,將地上的雪踢飛了說:「你這老兄真是死腦筋,誰讓你把一千多萬馬上拿出來啦?先拿出點來,救救急嘛!」

  袁廠長的聲音極其憤怒:「你別弄地方保護主義那套,今天我開了口子,明天還會有人效仿,讓他們得逞,我以後就沒好日子過啦!你們鹽化縣看著辦吧,你們弄不走人,我可就找高煥章書記和趙市長!」

  齊少武來了脾氣,說:「你愛找誰就找誰去!」帶著警察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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