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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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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民主原本一直懷著一種有趣感在自己漫天的幻想中埋伏的,他覺得在這樣靜靜的夜裡,藏身於草叢中,斜靠石頭,腿上搭著件軍大衣,手上拿著望遠鏡,就跟電影裡面的人一樣,很是刺激。葉民主連一點危險感都沒有覺出,就好象如此不惜時間、不惜辛苦地在這裡埋伏不是要抓罪犯——一個殺了李一紅一家四口的罪犯,而是享受遊戲。他心裡毫無負擔,有幾次險些哼起了小調。但到了下半夜,葉民主打過一個呵欠,再看看手錶,發現業已三點一刻時,他的浪漫就開始游離於他的本體而溶進了漆黑無邊的夜裡了。睡意一陣陣地騷擾他的警惕感。最要命的是他認為根本就不必要什麼警惕,因為這一個夜晚除了兩個他所認為的同性戀女人從紅房子旁邊路過一次而外,竟不曾再有一個人走近那裡,仿佛這房子根本就不存在。慘遭睡眠襲擊的葉民主,如此想過後呵欠便更加地連天而起。心想,說是交給一個最不重要的埋伏點,而實際上是個最磨人的。別人四人一組,兩人一班,輪著睡覺,醒時也有人對話,比這不知強百倍。卻特特地讓他和科長吃虧,說起來還是最不重要的。想必是邱建國做了手腳,一想邱建國那副嘴臉,葉民主不禁尋找著一些髒話在心裡狠狠地咒駡著起來。在罵聲中,天眼見得就要亮了。葉民主實在耐不住,不由得站起身子,伸了個很長很長的懶腰,就這時,他看見有一個男人顯得若無其事地朝紅房子走去。這麼大早,會有誰呢?難道……,葉民主一陣衝動,伸在頭上的手驟然定住了。就在這一刹,那男人或是脖子有點不舒服或是仿佛覺出了鶴立山這邊的動靜,他顯得很隨意地朝鶴立山扭扭頭,然後彎下腰,似是系了一下鞋帶,便又若無其事的拐了個方向走了。葉民主用望遠鏡追隨著他。一會兒他就只看到一個匆匆行走著的背影,消失在朦朧的晨霧中。 葉民主有些遺憾,他想這可能是一個上早班的人。 05 在葉民主和科長聽命埋伏於鶴立山的這個春天,一連好幾天都是麗日晴天,太陽不冷也不熱,風不濕也不幹。鶴立山山上開了許多野花,隨風而起,散發著清清淡淡的香氣。只是這一切,對於葉民主和科長來說,意義都不太。在埋伏了三天后,兩人都意識到楊高的話沒錯,埋伏是一件又苦又累又無聊的事,尤其你的目標總是不出現時。每次葉民主同科長交接班時都說,那夥計要能早點出來,不管他判什麼刑,我都恨不得請他上星級酒店吃上一頓。科長一般很少幽默,這一刻也隱忍不住,說那我出一半的錢。 頭幾天裡,楊高和小邰警官都到鶴立山去過一次。小邰是白天去的,他對科長說,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幾條線索都理順了,這是個團夥案,只是主犯究竟是誰,似乎還有點撲朔迷離。科長很想知道他們的埋伏能到什麼時候結束,可他組織觀念強,沒有敢問。而小邰警官也沒有說。接班時,葉民主只是埋怨科長,說他該問的不問,不該問的問得起勁。科長說他要想說根本不用我問就自會告訴我,可他什麼也沒說,顯然問了也沒有用,搞這一行的都不多嘴的。楊高則是在小邰去過兩天后一個晚上去的。楊高的嘴唇潰瘍了,上面塗了些紫藥水,樣子很嚇人。葉民主在鶴立山這樣一個夜晚裡猛一見他時,嚇得渾身出冷汗。直到聽見楊高說他是楊高時,才緩過勁來。楊高說話嘴不能全張開,為此聽他說話就有一種彆扭的感覺。楊高隨便同葉民主聊了聊,連這裡發沒發生什麼事都沒問,顯然,只要葉民主還一五一十地埋伏在這裡,就是沒有發生事。葉民主就不管幹這一行的規矩不規矩了,他急於想知道埋伏在什麼時候可以結束。因為他埋伏得實在有些厭倦了,消遣和享用大自然的情緒已隨時間的流逝而流逝。葉民主覺得這還不如坐在辦公室裡同無聊的人聊些無聊的事有意思。原先他以為世上再也沒有比坐辦公室更無聊的事了,現在算是知道埋伏比坐辦公室要無聊得多,由此他十分慶倖自己在轉業時沒有選擇警察這行。此外,他已有好幾天沒有見到百林了,白天百林上班,他則睡覺,有幾次到吃晚飯時,他去找百林,百林卻都不在,他便很有些擔心百林是否真的跟那個叫林邊衛的傢伙重續舊情,徜真如此,他這回埋伏的損失也太慘重了。最最最主要的,每天的晚上,他都開始想百林了,想他嬌嗔的話音和她溫軟的肉體。他想看來我還是愛她的,否則想她幹什麼?一清醒到自己愛著百林,便更加為了見不到百林而焦躁不安起來,而對自己天天晚上獨守這漫漫長夜也就相當相當不耐煩了。就是楊高來的這天,葉民主早上堅持不睡覺,硬上心來死勁撥百林廠裡的電話,總機轉,轉了又找人,好容易找到百林。沒等他跟百林說什麼,百林便說:「你又找了個相好是不是?」葉民主忙說不是不是。百林說:「你少騙我了,我還不知道你?你說過沒有女人你過不了日子,那麼這些天你是怎麼過的?承認就是了,我也不會在乎。告訴你,葉民主,你不尊重我的感情,我就不尊重你的,你會找別的女人,我就會找別的男人!別以為離了你,我就嫁不了人。」百林不等葉民主說話,就掛了電話。氣得葉民主恨不能把手上的電話甩了。晚上到了鶴立山,葉民主都還在想百林的話,要是百林真的離他而去,葉民主想他會不會痛苦呢?而當楊高出現在他面前,他提出埋伏何日結束時,他知道自己已經在痛苦了。 楊高仍然沒有正面回答他埋伏什麼時候結束,只是箴言般地說了一句:該結束的時候他自會結束。葉民主雖然很是佩服楊高,可這一刻心裡卻不由罵道:他媽的,把老子的對象給結束了怎麼辦?楊高說辛苦你了,我得走了。淩晨三點我要趕到河南去,老邱那個點上抓了個疑犯,我們要在那邊去落實幾個事。小邰隨時會來通知你們是不是繼續埋伏,如果他沒來,就是還需要堅持幾天。李一紅的母親受不了女兒這一死,前天自殺了。又多一條人命。我們擔子也很重,望你們也體涼。案子一結束,大家都輕鬆,我會到你們廠去幫你要半個月休假,好好補償一下。楊高說得如此合情合理,葉民主也不便再說什麼,心裡只是想,也怪不了誰,要怪只能怪那混蛋正好殺了鋼廠的人,以致於把他們保衛科給牽連進去了。如此想過,嘴上便說:「那好吧。你們最好還是快點,時間長了,我要抗不住這苦頭的。」 楊高說:「聽說你轉業時差點就到公安了?」 葉民主說:「是。可我這人思想不好,一又怕苦,二又怕死,就沒去。這回一埋伏,心想得虧沒去。」 楊高笑了笑,說:「我倒覺得你該去的。」然後就走了。葉民主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高走時約是夜裡十一點左右,葉民主想他淩晨出發,回去哪裡還能睡覺?想著就覺得自己再怎麼比起楊高他們來,還是要輕鬆得多,何況責任也遠沒有他擔當的大。葉民主已從科長那裡知道,市里非常重視這起連鎖案,責令楊高他們重案組必須在兩個月內破案。實際上,距市里要求的時間已沒有多少天了。葉民主根據楊高的情緒估計,要破這案子還不是這幾天的事。 葉民主在這天的晚上原本是非常地沒有情緒的。一則因為百林,二則是從楊高那裡感覺出來埋伏在這幾天內還不會結束。心情便有些抑鬱,不由得胡思亂想。正想時,又有人走近紅房子。葉民主用望遠鏡在他們臉上望瞭望,是一男一女,仍是過路的,不是他的目標,他覺得掃興。但那一對男女,一邊走一邊親熱著,葉民主從沒有看過別的男女親熱,不覺有些眼饞,就繼續用望遠鏡追逐著他們。那一對男女走進了鄰近那幢黃磁磚樓裡。只一會兒,二樓上亮起了燈。因為前面並無別的住房,故這二樓的房間沒有掛窗簾。葉民主本來業已放下了望遠鏡,可突然見二樓亮了燈,便不由又舉了起來。這一看就不覺提了精神。那一男一女已經摟在了一起親吻起來。雖說窗口無所阻擋,可因為前面只有鶴立山,山上雜草叢生,且夜已更深,自是無人,為此難免放肆輕狂起來。葉民主頓覺渾身倍受刺激,如此真刀真槍的場面他還從未見過,便不由懷著十分的興味看風景一樣看了下去。自然是那男人一邊吻著那女人,一邊兩手不閑地忙著,葉民主想到自己亦次次如此,不覺笑,心裡說可見天下男人都一樣。然後便眼睜睜地看見那男人一件件地脫下了女人的衣服。女人亦無力地動作著脫男人的衣裳。葉民主心驚肉跳起來。犯罪感油然而起。他不由閉了下眼。剛閉上又忍不住自己想要看下去的念頭。葉民主想我怎麼能禁得起這樣的誘惑呢?送到眼跟前的好戲我為什麼不看呢。便又一鼓作氣地看了下去。當他再次用望遠鏡看時,那男女已進入佳境。葉民主驚異地想這事竟可以如此這般,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這一夜是葉民主自埋伏以來覺得最短的一夜。那男女竟到淩晨三點才趴到床上不動了。葉民主心說這不是新婚就是皮絆。早上科長來時那男女仍睡得死豬一樣。葉民主見科長就笑,科長說:「撿了個金元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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