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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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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根據楊高的意思,警官小邰吃飯後先行到鶴立山,找出合適的埋伏點,然後具體安排好科長和葉民主埋伏。正式的埋伏時間從這天夜裡算起。 下午的時候,葉民主和科長下了公共汽車,按照楊高劃的路線,從東側上了鶴立山,然後再由小路繞到西側去,楊高說這樣走是不讓人注意你們。東側正在搞開發,人多而雜,誰也不會留心兩個上山的人。葉民主和科長在雜樹混亂的小路中走了好半天,才找到楊高提示的標誌:兩株緊挨著的榆樹。從榆樹右邊開始下坡。下坡路上樹更密更亂,葉民主說:「這簡直象都市里的原始森林。」正說時,有人輕輕喊他。葉民主循聲望去,看到了警官小邰。小邰說:「謝天謝地,你們總算找到了。我還怕你們摸不著方向哩。」 葉民主說:「你當我們科長是幹什麼的?抗美援朝那時他就是偵察兵哩。那年頭你生出來沒有?」 小邰笑說:「我是還沒生出來,可至少我在太陽下爬了一年半,你才在你媽肚子裡落戶。」 葉民主說:「你多吃我一年半糧食也看不出比我出息了多少嘛。」 科長便說:「好了好了,你倆前生好象一個是鐵錘一個是砧似的,一見面不叮噹就不舒服。」 一句話說得葉民主和小邰都捂著嘴笑了,然後便簡略介紹了一下環境。 銀鷹路上的紅房子在鶴立山西側。是一幢屬那種郊區農民所蓋的最為普通的紅磚房子。雖說有兩層樓,但畢竟蓋得早,外表依然土氣,同現在新起的私人往宅比,也的確顯得簡陋而俗氣。任何一個從它旁邊路過的人都不會多看它一眼。葉民主想這種破房子可能只有楊高這樣的高手才會把它跟一些血案聯繫在一起。 他們的埋伏點設在鶴立山低半山腰處。那裡有一條凹地,仿佛是當年備戰備荒時的地道,久之邊緣崩塌,已不成溝形。又因久無人至,四處長滿了雜草。藏匿於此,確有一些人不知鬼不覺的味道。小邰說這是他中午第一眼就看中的點,再又找了幾處,都不如這裡地形好。這裡雖是凹地,可卻取居高臨下之勢。俯看可直接監視到紅房子大門,平視亦可透過二樓未掛窗簾的窗子觀察到裡面的動靜。但最大的缺點是:一但下起雨來,人可能就很有些吃虧。 科長說:「那沒關係。這等於是和敵人作戰,吃什麼樣的苦都有心理準備。」 小邰便笑:「倒底是老革命,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樣。」 葉民主看見小邰手上有一架望遠鏡,便拿了過來,朝著紅房子望去,紅房子的門框上結了蛛網,顯然許久沒有進人。 小邰說:「這個望遠鏡,留給你們,可以發現周圍有些什麼可疑人。怎麼樣,第一次玩吧?」 葉民主說:「拿著這玩藝就更像演電影了。」 小邰說:「你這可是沒嘗著滋味敢說話。我是怕它老兄了。要有人通知我說這輩子不許我再用這望遠鏡,我恨不能給他磕頭。怎麼?你倆空手?這可不象老偵察兵。明天要記住,得備中午晚上的乾糧,每次開發票,給報銷的。還得帶一壺水,如果你們不怕渴死的話。你們打算怎麼做?是兩人一起埋伏,還是輪流埋伏?」 科長說:「你說呢?」 小邰說:「講老實話,這個點本來在會上研究時原本沒有設置的,是楊高非要加上。他那狗鼻子就是比別人靈,別人聞不到的味道他總能聞到,不曉得他又聞到什麼了。他這嗅一下不打緊,就害你們二位辛苦了。」 葉民主一聽原來如此,就覺得自己象個一心準備打主力的運動員,到了場上才發現自己只是個可上可不可的角色,心裡的熱情頓減一半。葉民主馬上就說:「那就輪流吧,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點。」 科長說:「重不重要都得認真才是,有時就是最不重要的地方恰恰到最後是最最重要的。只要感覺上覺得不能放過的就馬虎不得的。」 小邰說:「又是個感覺派!雖說做事就當如此,但倒底相對其它的點,這裡還是任務輕些,就按葉民主說的吧。你倆輪流。一個值白,一個值夜,你們自己交換時間。每天早晚八對八交接班。」 科長和葉民主都邊聽邊點頭。科長說:「小邰,我們大概得埋伏多久呀?」 小邰說:「那就看我們的水平了。水平高三五天破了案,當然就撤點了。水平低,個把月都破不了,你們就得蹲著。」 葉民主說:「我的個媽呀,那不如我和科長買下這地皮,索性蓋了房子住在這裡算了。」 小邰說:「你眼裡我們這些警察就這麼低水平?」 葉民主笑道:「你這花花公子一個,就會抄著手滿街打轉,再找兩個老百姓吼上兩吼,能一年半載破下案來,我倒真要謝你了。」 小邰說:「怪不得邱建國說你一張臭嘴,開口即臭,果不就是?怎麼個謝?」 葉民主說:「五百塊錢一桌,外加一瓶茅臺。」 小邰說:「我這肚子就留等你這頓謝了。走了,九點半還要去江北找線人。」 葉民主小時候看電影時就覺得埋伏是件很有趣的事,現在他真的在埋伏了,仍然覺得有趣。紅房子門對的不是正路,所以連走近它的人都很少。這就愈發使埋伏的人格外輕鬆。葉民主便陪著科長閒聊著天。平常雖說都是在一間辦公室,可真正好好面對面說說話的機會卻並不多。鋼廠是大廠,保衛科有六個半人。之所以是六個半人是因為有一個副科長是本市領導的兒媳婦,原先在縣城,因領導由下面提拔上來,其子其媳亦陸續進了城市。兒子安排在了電視臺,媳婦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實在沒處放。恰市里開表彰會,領導同廠長一桌吃了飯,便三句五句商量好放進鋼廠。鋼廠雖說只是一家工廠,可各科室人員沒有一兩刷子水平也是進去不得的,何況廠長從來都與書記不對勁兒,自然也不願為了一個別人的兒媳婦而給書記留下一個把柄。故而廠長躊躇再三,將之放進了保衛科。廠長說和平時期也沒多少衛可保的,就一個人嘛,又是女人,讓她混過這輩子算了。一般來說領導的媳婦比其領導本人更有領導風度,保衛科這位也一樣。有事時見不到她上班,沒事時她卻總在人眼前晃,誰也管不了她。既是廠長都認可,科長當然也大可不必多一事。但算人數時,科長倒是不客氣地只將她算了半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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