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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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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菊花大年三十下午,從醫院跑出來後,胡亂到大雁塔、鐘樓附近逛了一陣,也不好到同學家去,唯一的親戚——娘舅家,更是不想去,那一家人也都勢利,不僅從骨子裡,根本瞧不起她這個靠父親蹬三輪活人的外甥女,而且每次去,拿的東西少了,都是要看舅娘臉色的。最後,她乾脆住進了刁大軍住過的那家五星級酒店,既然是過年,那就好好過一回,反正錢這東西,自己不花,刁順子還是要讓其他女人花完的。 高級酒店真的很美,很舒服,她住進去,先把溫度調到二十六度,然後泡到池子裡,直到大汗淋漓。外面的風,在高樓的玻璃窗上碰撞、敲擊、抽打個不住,並且是發著厲鬼一般的怪叫聲,加之不停升空的煙花爆竹,從落地窗,投射進室內各種玻璃器皿和鏡片上的,便是十分光怪陸離的奇異魅影了。她躺在浴盆中,用水輕輕拂去臉上的灰塵,她甚至感到那灰塵是顆粒狀的,連嘴裡也被沙化了,她對著龍頭,漱了一下口,吐出來的水,竟然跟黃河一般渾濁,足見今夜西京城的寒風,是裹挾著怎樣複雜的物質,在滿城無孔不入的。而現在,這一切都被嚴嚴實實地阻擋在外面了,室內,已是溫暖潤澤的春天了。 她靜靜地端詳著自己的身體,幾乎連每一個關節都不放過,她要找出自己與別人的不同,除了這張臉,長得實在令她奈何不得外,這身上的哪一寸,哪一公分,又比她烏格格差了多少,怎麼烏格格就有了「高大上」,而自己還是這等落魄的模樣呢?她在一點點揉搓著身體的各個部位,揉著搓著,就發現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尤其是皮膚的質地,幾乎完全隨了刁順子,胳膊上,腿上,甚至屁股上,毛囊都呈顆粒狀,用手撫摸過去,甚至有滑過砂紙一般的感覺。人家烏格格,就不是這樣,雖然粗胳膊粗腿、甚至大骨節、大屁股的,可她們在一起洗澡時,她撫摸過,那是如綢緞一般光滑潤澤的白皮膚,而自己粗糙的皮膚,還呈褐紅色,特別像刁順子剛扛過箱子的肩頭。自己雖然個頭不低,可腿多少有點。形,那也是完全隨了刁順子,也許都怪那些年,跟他一起去裝台,喜歡幫人家搬道具,搬戲箱的緣故,搬著搬著,這腿就跟那些裝台人的腿十分相似了。越看她越是恨著刁順子,最後,乾脆搭上很多浴液,將一盆水變成泡沫,把不想再看的身體,全部淹沒了。 泡完澡,她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用酒店的護膚霜,給全身一點點塗抹著,尤其是那些粗糙的地方,她幾乎是在刷漆、打蠟般地層層覆蓋了。電視裡好多台都在播放春節晚會,她早不喜歡看這些東西了,裡面所有人,都在做著一種今日真高興的表情,而她已經有好幾年,一到過年,就越發地不高興,越發地上火氣,越發地想號陶大哭一場了。她把一百多個台,來回搜索了好幾遍,最後停在了一個講美容的臺上。美容竟然那麼神奇,把那麼醜的女人,幾乎變成天使了,可那不是神話,有些已實實在在出現在自己身邊了。她打聽過,一個想徹底改變自己面貌的美容手術,高的甚至需要花數百萬,少的也得幾十萬,那也就永遠是富人的遊戲了。給刁順子做女兒,哼,你就認命做一輩子醜八怪吧。 過了零點,當電視裡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外面的鞭炮聲,就如同電影電視裡,某場戰爭的總攻打響了一樣,幾乎是萬炮齊發的陣仗,菊花覺得自己腳下的大樓都在抖動。有射向天空的連發炮,竟然炸響在窗外的玻璃上,雖然玻璃沒有震碎,卻留下了焦蝴的炸痕。這種狂轟濫炸,很是進行了一陣,西京城才在逐漸顯得零星的亂「槍」聲中,慢慢歸於寧靜。 她突然覺得有點餓了,就爬起來,打開冰箱,看有什麼好吃好喝的,裡面有薯片,有進口餅乾,有巧克力,有酸奶,有果汁,還有幾小瓶洋酒和聽裝啤酒。她知道賓館裡的這些東西都很貴,但她還是把洋酒打開了一瓶,就著薯片、餅乾、巧克力、果汁,細細品了起來。她幾次想打開手機,但到底沒有開,她不想跟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聯繫,也不想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跟她聯繫,她覺得,她不需要他們,他們也都不怎麼需要她,就讓自己與這個世界,徹徹底底地隔絕了吧。 突然,電話鈴響了,她的第一反應是刁順子,但又一想,刁順子怎麼會知道自己住在這裡呢?她接了,不過沒有先開口,等對方先說話,不是刁順子,她回答了一句:「請講!」「對不起,打擾了,我們總經理為您準備了新年餃子,需要享用嗎?我們可以送到您的房間。」她突然有點小激動,真是太需要,太幸福了,賓館竟然想得這麼周到,就說:「謝謝!給我送一點。」「不客氣,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她一骨碌爬起來,穿上睡衣,把茶几還整理了整理,準備好放餃子。過了一會兒,門鈴響了,她打開門,服務生竟然是用推車把餃子送來的,推車本身就是一個小餐桌,餐桌上醬油、醋、辣椒,甚至蒜瓣,餃子湯,什麼都配好了,她說了聲謝謝,服務生說:「小姐用完餐,把餐車推到門外就行了,謝謝!晚安!」「謝謝!晚安!」 服務生一出去,她「耶」的一聲撲到床上,從床頭櫃上,拿過洋酒和那些吃喝,就著餃子,過了一個十分想唱起來、還想跳起來的年三十夜。 外面的風一直很大,但室內暖和極了,連睡衣都穿不住,她就那樣赤條條的,喝了兩小瓶洋酒,吃完了一小碗水餃,還吃完了一筒薯片、一盒餅乾、一聽果汁,笑一陣,哭一陣的,稀裡糊塗臥在沙發上,睡到正月初一早上的。 她醒來時,身上還是一絲不掛的,覺得有些冷,鼻子甚至有些感冒症狀,就從沙發上,又滾到床上,蓋了被子,想繼續睡。可怎麼都睡不著了,她就打開手機,想看看這個世界在她關機後,都發生了些什麼。 澎嘟澎,一連串蹦進來上百條信息,有同學祝新年快樂的,刁順子好像發了不少條,她都懶得看,無非是找她回家的。她先翻看了別人發的,看有沒有啥子重要信息遺漏了。烏格格竟然從澳大利亞,發來了上百張照片,說她是炫耀吧,她又把那個「高大上」女婿游完泳,換褲頭時,一不小合暴露在外面的屁股蛋拍了下來,那副站立不穩的狼狽相,任誰看了都是會噴飯的。可這條女漢子,這個女大炮,這個外號也叫「生紅苔」、「毛冬瓜」的烏格格,就這樣大大咧咧的,把自己老公的不雅照,端直發給了閨蜜,也足見她有多「二」了。想計較,你都跟她沒法計較。 還有就是「過橋米線」發來的,有問新年好的,有問她為啥不開機的,還有說他正月初三就回西京的。真是乏味透頂了,你正月初幾回來跟我有什麼關係,反正她對這個人咋都沒有好感,就端直把信息刪了。 把其他同學朋友的信息都看完了,她才返回來,看刁順子的,突然,她咋發現刁順子說,蔡素芬走了,去哪兒了?她就急忙好奇地把信息倒到前邊,按時間順序一條條翻看起來: 花,你在哪裡? 花,爸在外面找你,你在哪裡,給爸個准信兒能行不? 花,今夜風特別大,你可不敢在(再)在外邊亂跑了,會感冒的。 花,爸在找你,你在哪裡? 娃,今晚有人放炮,二得很,有人把手指頭都炸掉了,你可要當心那些放炮的呀,離遠些。 花,不管在哪裡,一定要離放炮的遠些。 花,有啥想不開的,回來跟爸說,千萬可別幹傻事呀! 花,你就是跑,也不敢順著街邊跑,風大得很,剛有廣告牌砸下來,都差點砸著爸了。 你回來吧,蔡素芬走了,她說永遠都不回來了。 你回來吧,花,爸實在是找不動了。 你快回來吧,家裡在(再)沒有外人了,就我們父女兩個了。 她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難道蔡素芬是真的走了?也許是刁順子為了讓她回家的計謀呢? 她就又翻看起了剩下那些條陌生手機的信息,大多是群發來祝賀新年的「串串燒」,本來想翻翻就刪了,誰知裡面竟然有一條是蔡素芬發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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