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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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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菊花這一段時間,把大軍伯跟出來跟進去的,確實有點累,也有些煩了。大軍伯是絕對的「高大上」,但又是絕對的「胡啦晦」,所謂「胡啦晦」,就是西京人說的做事沒個準頭,隨意性大,不太考慮結果,董的攤子自然也大,至於怎麼收拾,似乎從來不在考慮範圍內。那天大軍伯,一次給菊花撇了兩萬沒亂碼的票子,然後,他們出門消費,就都是菊花結帳了。很快,兩萬塊錢就所剩無幾了,她相信大軍伯還會給的,但大軍伯不是在酒場上,就是在賭場上,再不就是讓她領著馬蒂做美容,而自己又去消費一些沒名堂的項目,她就害怕大軍伯把拿回來的錢,徹底董完了,最後讓自己做了冤大頭。所以,這幾天大軍伯再喊她出去吃飯啥的,她就老推說有豐,看著到了飯口,乾脆把手機一關,有時要是大軍伯找上門來,實在沒辦法了,才跟著出去跑一趟。 另外還有一件讓菊花不高興的事是,烏格格躥掇她,讓她跟刁大軍講,看能不能把她帶到澳門去發展。這也是她思謀好久的事了,過去大軍伯曾經也說過,要帶她去澳門,可那時順子不同意,說大軍伯靠賭博為生,那不是個啥正經營生,跟著去,要是最後弄得沒了根基咋辦?加之大軍伯總是說說,又沒正經辦過,過去也就過去了。這幾年,大軍伯基本沒跟家裡聯繫過,要聯繫,也只是跟他弟刁順子單線聯繫,他弟要反過來聯繫他,就聯繫不上了,要麼關機,要麼給個號碼,打過去,裡面說得嘰哩哇啦的,誰也聽不懂。尤其是刁順子把蔡素芬娶回來後,菊花甚至都曾經想過,要到澳門去找刁大軍,可咋都聯繫不上,她才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次大軍伯回來,她幾次都想開口,又覺得不合適,尤其是身邊有個馬蒂,好像說啥都不方便。一天,他們一塊兒去吃老機場的烤肉,她才找機會把這事說了出來。 大軍伯說,他是吃著老機場的烤肉長大的,這話可能有點玄乎,據說老機場的烤肉,也才三十年歷史,而大軍伯已是五十七八的人了。雖然變化太大,但大軍伯還是保持著昔日的記憶。那天出租車司機是個新手,有點不熟悉路,大軍伯就如數家珍地,一路報著地名,很快便找到了。老機場烤肉現在已是西京城的名吃了,幾乎好多烤肉攤子上,都寫著老機場的字樣。菊花也吃烤肉,但從來沒有這麼講究過,誰還跑這遠來吃幾串烤肉呢。可大軍伯說,他們那時晚上打完牌,要吃烤肉,就一定會奔老機場,一吃就是一夜到天亮。他說只有老機場的烤肉,那才叫烤肉,肉好,嫩,鮮,不日鬼。火候掌握到位,孜然味兒躥香,芝麻油、辣椒面、獨頭蒜,都是一頂一的正經東西。菊花看大軍伯今天這麼興奮,就乘馬蒂去洗手間的機會,把自己想去澳門發展的想法,合盤端了出來。令她特別失望的是,大軍伯開始好像裝作沒聽見,這裡也的確嘈雜,但菊花覺得他也不至於聽不見吧,就又重複了一遍,不過重複時,就說得有些不自信了。大軍伯這回大概是不能再裝作聽不見了,就大大咧咧地點了幾下頭,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那點頭,又似乎像是給烤肉師傅點的,但整個神情,並沒有失去「高大上」的氣派。再然後,馬蒂就回來了。大軍伯一邊吃烤肉,喝啤酒,一邊對烤肉師傅說著他對這一塊地方的深刻記憶:……七七三部隊撤走了沒?這個延光廠,你知道過去是幹什麼的嗎?軍工企業,那時火得很,內部沒人,你連大門口看都甭想看一眼,最早是造飛機馬達的,後來不行了,又造過洗衣機,再後來又造電風扇……說到最後,大軍伯就醉了,人一醉,菊花和馬蒂兩個人都把他弄不走。擋了幾輛出租,人家都不願意拉醉鬼,沒辦法,她只好給「過橋米線」譚道貴打電話,最後還是譚道貴來把人拉回去的。 第二天,大軍伯見了菊花,再沒提說昨晚的事,菊花就有些不高興了,大軍伯再叫出去,她就故意躲著。 本來「過橋米線」在鎮安賓館夜半突襲烏格格的事,讓菊花心裡很是噁心著這個譚胖子了,可從鎮安回來後,烏格格對譚胖子也並沒有多麼反感,該吃該玩了,譚胖子一叫,還是跟著走,並且還是要叫上她,那事好像就跟沒發生過一樣。她就有些越來越不能理解自己的這個閨蜜了,烏格格對譚胖子到底是啥態度,咋都讓她琢磨不透,要是格格最後真的跟了這樣一個貨色,那可就爆了冷門了。不過,她心裡有時也有點賊,面對自己生活的一塌糊塗,她甚至希望烏格格就爛在譚胖子手上算了,烏格格這好的條件,最終都爛在譚胖子懷裡了,她再找不下對象,甚至終生不找對象,也就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了。懶得陪刁大軍了,她也故意不去給格格和譚胖子做「電燈泡」,她甚至希望,給他們騰出更多的空間來,讓他們陷進去,陷得越深越好。 她又把精力放在了收拾韓梅身上。 韓梅這一段時間,始終窩在家裡看書,有時也出去查點資料什麼的,她在著手寫畢業論文,這是菊花偶爾從她給同學打電話的聲音裡聽到的。菊花每天出出進進的,也會側起耳朵,聽聽裡面的動靜,韓梅現在基本把電腦音樂都放得很小,那條斷腿狗,偶爾也會叫喚兩聲,但總體房裡幾乎沒有太大響動,只是人宅在裡面而已。這樣平靜地宅著,在菊花看來,就是一種十分危險的對抗,不是說靜水深流嗎。這讓菊花心裡很不舒服,尤其是在她大軍伯,沒有明確回答她想去澳門的問題後,再回到這個家裡,這個不能不鬥爭的情緒,就又十分突出地湧上了她的心頭。她必須把一切都攪動起來,只有攪動起來了,事情才可能有變化,總之,刁菊花的臥榻旁,豈容他人酣睡。這天一大早起來,她就把曬太陽的斷腿狗,又踢到樓下抽起筋來了。狗是聽她開門,就嚇得一個趟超,拉了一泡稀地朝一邊跑,跑著跑著,還是被她攆上了,理由很充分,就是給她門口拉了糞便。她說這是故意的,因為狗在這個家裡,拉糞是有固定地方的,這條狗,只有韓梅和刁順子才能指揮得動,可刁順子今天不在,那是誰指揮狗,拉在自己門口了呢?這豈不是禿子頭上的虱,明擺著的事嗎? 一場戰鬥,就這樣又將打響了。 菊花既然惹下這事,自然是有充分的精神準備了,甚至她還把胳膊活動了活動,自己雖然比韓梅大些,可她相信,勁頭並不比韓梅弱,韓梅畢竟太注意「嬌小玲瓏型」的身材管理了,在她看來,這小妖精,風也是能刮倒的。加之上次交過手了,只要打有準備之仗,是不愁勝利不了的,何況自己還是正義之師,自己是這個破家的正出。刁順子掙下的那幾個可憐錢,怎麼能眼看著這麼多女人來刮、來鏟、來分呢。在這個村子,兄弟姐妹們為分家財,為繼承遺產,多有大打出手的事發生。有些事,光說,光顧了面子,是說不清也顧不住的。最後,誰強勢,誰就分得多,誰弱勢,誰就躲得遠,軟弱,在她眼裡的現實看來,是沒有任何好處的。用賭神疤子叔的話說,人得橫一點,人一旦橫起來,連美帝國主義也是能嚇跑的。可菊花在做好了所有橫的準備時,韓梅卻死不接招。 韓梅跑下去,一把抱起好了,只惡狠狠地朝樓上的她,盯了那麼幾秒鐘,然後甩了一句:「真邪惡!」就跟拉著鞋,朝大門外面跑去了。 菊花也學刁大軍的神氣,明明聽見了,偏裝作沒聽見地斥問道:「你嚷嚷啥?」但韓梅好像已經跑得很遠了。她氣得立馬下去,就把鐵門嘔嘔當當反鎖上了。 銹蝕的鐵門,在她狠勁嘔當的過程中,甚至還掉下了幾塊爛鐵皮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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